“青禾·流泉。”
他輕喝一聲,青禾劍上的青光驟然明亮。劍身不再追求刁鑽的角度,而是化作一道道流暢的光帶,在身前交織成網。劍光時而如涓涓細流,溫柔地繞開刀鋒;時而又如奔湧的山泉,帶著連綿不絕的力道撞向刀身。
“叮叮當當——”
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快得連成一片,像驟雨打在青瓦上。兩人的身影在擂台上快速移動,時而碰撞,時而分離,帶起的氣流卷起地上的塵土,在暮色中形成一團旋轉的沙霧。
趙嶽越打越心驚。他的“石碾”刀法講究一力降十會,憑著玄鐵刀的重量和剛猛的靈力,同境界中很少有人能接他百招。可雲澈的劍法卻像水一樣,無論他的刀有多剛猛,都能被那看似柔弱的劍光化解。他的靈力消耗極大,額頭上已經見了汗,可雲澈依舊氣定神閒,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氣。
“不對勁……他的靈力怎麼會這麼精純?”趙嶽忽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問題。雲澈的靈力波動明明也是聚氣三層,可凝練程度卻遠超自己,就像砂礫與精鐵的區彆。每一次碰撞,自己的靈力都會被對方的靈力壓製,長此以往,必敗無疑!
“不能再耗下去了!”趙嶽眼神一狠,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玄鐵刀上。刀身瞬間爆發出刺目的土黃色光芒,刀身上甚至浮現出淡淡的犀牛虛影——這是他壓箱底的絕技,“玄甲怒”!
“受死吧!”趙嶽的氣勢暴漲,玄鐵刀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化作一道黃色流光,直取雲澈心口。這一刀凝聚了他全部的靈力和精血,威力比之前強了足足一倍,連空間都仿佛被這一刀劈開,發出“嗡嗡”的悲鳴。
“雲澈哥哥!”林小滿嚇得捂住了眼睛。
王胖子也屏住了呼吸,手心全是汗。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雲澈動了。他沒有再躲,也沒有硬接。青禾劍突然豎在胸前,劍尖朝上,劍柄朝下,周身的青光收斂到極致,仿佛變成了一塊最普通的青石。
“青禾·歸藏。”
這是青禾劍法中最精妙的守勢,取“萬物歸藏於土”之意,看似守拙,實則蘊含著生生不息的韌性。
“轟——”
玄鐵刀與青禾劍重重撞在一起。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股無形的氣浪以碰撞點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擂台上的塵土被氣浪掀飛,露出底下光滑的青石板。離得近的弟子被氣浪掃中,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
煙塵散去,兩人的身影重新出現在眾人眼前。
趙嶽保持著揮刀的姿勢,玄鐵刀的刀尖離雲澈的胸口隻有寸許,卻再也進不了半分。青禾劍穩穩地擋在他胸前,劍身微微彎曲,卻沒有絲毫斷裂的跡象。
而雲澈,依舊站得筆直,臉色平靜,甚至連呼吸都沒有亂。
“怎……怎麼可能……”趙嶽的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靈力正被青禾劍上一股溫和卻堅韌的力量不斷化解、吞噬,那感覺就像江河彙入大海,根本起不了半點波瀾。
“噗——”趙嶽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玄鐵刀再也握不住,“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踉蹌著後退,聚氣三層的靈力在剛才那一擊耗儘,此刻體內空空如也,連站都站不穩了。
青禾劍輕輕一挑,劍脊磕在玄鐵刀的刀柄上。那柄沉重的玄鐵刀竟像羽毛般飛起,在空中翻了個圈,穩穩地落在雲澈手中。
雲澈握住玄鐵刀,隨手扔向趙嶽。刀身插在趙嶽腳邊的石板上,入石三分,刀柄還在微微顫動。
“你輸了。”雲澈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像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演武場徹底安靜了,落針可聞。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擂台上那個白衣勝雪的身影,仿佛第一次認識他。
聚氣三層的雲澈,竟然隻用了百餘招,就擊敗了同樣是聚氣三層、以內門前十自居的趙嶽?而且贏得如此輕鬆,如此……雲淡風輕?
“我……我輸了……”趙嶽看著腳邊的玄鐵刀,又看看雲澈手中那柄散發著溫潤青光的青禾劍,終於低下了高傲的頭顱,聲音裡充滿了苦澀和不甘。
“贏了!雲澈師兄贏了!”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演武場瞬間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我的天!雲澈師兄也太厲害了吧!”
“趙嶽的‘玄甲怒’都被擋住了!這劍法也太神了!”
“以前怎麼沒發現,雲澈師兄才是咱們外門隱藏的大佬啊!”
王胖子激動得跳了起來,一把抱住旁邊的林小滿:“贏了!小滿!咱們贏了!”林小滿笑著點頭,眼睛裡閃著淚光,望著擂台上的身影,小聲說:“我就知道,雲澈哥哥最厲害了。”
雲澈沒有理會周圍的歡呼。他轉身走到沈硯身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他扶起。青禾劍上的青光緩緩流淌,籠罩住沈硯的身體,試圖壓製他體內那股陰寒之力。
“沈硯,沒事了。”雲澈的聲音放柔了許多,“我帶你去見醫長老。”
沈硯靠在他懷裡,意識還有些模糊。他看著雲澈清俊的側臉,又看看那柄散發著聖潔青光的青禾劍,嘴角動了動,想說什麼,最終卻隻化作一聲低低的嗚咽。
遠處的鐵匠鋪裡,李老正用抹布擦拭著鐵砧。聽到演武場傳來的歡呼聲,他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又恢複了平靜。他低頭看向鐵砧上的刻痕,那裡的紋路依舊在隱隱發光,與沈硯血裡的青黑,與青禾劍上的青光,竟有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係。
“聚氣三層……青禾劍……”李老喃喃自語,粗糙的手指在刻痕上輕輕敲了敲,“有點意思了……”
暮色漸濃,演武場的銅鈴再次被風吹響,隻是這一次,鈴音裡不再有之前的沉悶,反而多了幾分輕快,像是在為勝利者奏響凱歌。雲澈扶著沈硯,一步步走下擂台,青禾劍在他身後輕輕晃動,劍穗上的玉佩反射著最後一點天光,亮得像顆不肯落山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