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萍分院的大殿原是依山鑿建的石室，梁柱上本刻著“道法自然”的箴言，此刻卻被層層黑霧繚繞，那些溫潤的玉色符文早已被魔氣侵蝕成暗紫色，像是凝固的血痂。李青山坐在主位上，身下的寒玉座椅本該是靜心凝神的法器，此刻卻被他周身溢出的黑氣凍出層層冰紋。他黑袍下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裸露在外的手腕上，青色的血管像蚯蚓般蠕動，不時有絲絲縷縷的黑氣從毛孔中滲出來，落在地麵上，竟將堅硬的青石灼出一個個細小黑洞。
“廢物！一群廢物！”他猛地一拍扶手，那用千年寒玉雕琢的扶手瞬間炸裂成齏粉，黑色的氣浪裹挾著碎石飛濺，站在最前排的幾個黑石幫嘍囉來不及躲閃，被氣浪掃中，悶哼著倒飛出去，撞在石壁上滑落在地，嘴角溢出的血沫竟也是黑色的。
黑石幫的頭目“厲虎”低著頭，他右肩纏著滲血的繃帶，那裡是被雲澈的黑暗靈力擦傷的傷口——雖不致命，卻讓他整條手臂都提不起力氣。厲虎是個左臉帶疤的壯漢，比黑煞更凶悍，此刻卻縮著脖子，聲音發顫：“李老息怒，那雲澈實在詭異……他明明隻是凝元初期，卻能借黑暗靈力隱匿身形，屬下帶去的三個凝元巔峰好手，全被他繞後偷襲，折在了丹鼎城外的密林裡。至於靈韻境的張執事……”他咽了口唾沫，“雖沒被雲澈傷到，卻被那丫頭的流霜劍凍住了經脈，現在還躺在哪家藥鋪裡呢。”
“凝元巔峰都拿不下他？”李青山冷笑一聲，指尖彈出一縷黑氣，擦著厲虎的耳際飛過，釘在身後的石壁上，炸出一個黑窟窿。厲虎嚇得渾身一哆嗦，額頭的冷汗瞬間浸濕了鬢角。“我養你們這群廢物，是讓你們去送命的嗎？連個毛頭小子都困不住，還敢提‘偷襲’？”
厲虎死死低著頭，不敢接話。大殿裡的黑衣人個個噤若寒蟬，這些人裡有被李青山用血煞丹控製的野山萍叛徒，有黑石幫的殘餘勢力，還有些是被他用陰邪功法誘惑來的散修，此刻都被李青山身上那股半步通玄境的威壓嚇得大氣不敢出。
李青山緩緩站起身，黑袍在無風的大殿裡獵獵作響，他走到窗邊，望著遠處雲霧繚繞的黑風穀入口——那裡本該是野山萍分院的屏障，此刻卻成了他的牢籠。雷嘯天的修聯大軍已經在穀外布陣，玄塵的丹鼎修大弟子正在調配克製魔氣的丹藥，連素來中立的聚寶閣都放出話來，要斷絕野山萍分院的一切物資供應。
“雷嘯天……玄塵……還有那個叫雲澈的小子……”李青山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真以為憑這些就能困死我？”
他忽然轉身，目光掃過殿內眾人：“傳我命令，啟動‘萬魂陣’！”
“李老！”一個留著山羊胡的老者急忙上前，他是野山萍分院的叛徒長老，此刻臉上滿是驚懼，“萬魂陣需要活人精血催動，我們儲備的修士……隻剩下不到五十個了啊！”
“五十個？足夠了。”李青山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後山不是還關著三十個不肯入魔的分院弟子嗎？把他們帶上來，再去附近的村鎮抓！記住，要年輕的，精血裡的生氣才夠純！”
黑衣人領命正要退下，李青山卻又忽然喊住他們：“等等。”
他走到大殿深處，從一個刻滿魔紋的櫃子裡取出一個黑色的陶罐，罐口封著三張黃色符籙，隱隱有淒厲的哭嚎聲從裡麵傳來。“把這個送到陣眼，讓萬魂陣的威力再提三成。”
山羊胡長老看清那陶罐上的標記，頓時臉色煞白：“這……這是‘百鬼噬魂罐’！裡麵封印的是當年修魔大戰時的戰死冤魂，一旦解封，恐怕會引來天道反噬啊！”
“天道反噬？”李青山猛地捏碎了手中的玉佩，“等雷嘯天打進來，我們連被反噬的機會都沒有！”他眼神一厲，黑氣瞬間纏上山羊胡長老的脖頸，“要麼照做，要麼你就第一個去填陣眼！”
山羊胡長老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捧著陶罐退了出去。大殿裡再次陷入死寂，厲虎掙紮著抬頭，顫聲問道：“李老，要是……要是萬魂陣也擋不住他們怎麼辦？”
李青山轉過身，眼中閃過一絲陰狠：“我早就留了後手。”他從懷裡掏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丹丸，丹丸表麵流淌著油光，隱約能看到裡麵有無數細小的黑影在蠕動，“這是‘爆魂丹’，用三百個修士的生魂煉製而成，一旦引爆，整個黑風穀都會化為灰燼。雷嘯天想讓我死，我就拉著整個修聯的人陪葬！”
厲虎看著那枚散發著不祥氣息的丹丸，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就在這時，李青山忽然按住了眉心，黑袍下的身體微微顫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他想起了一個人——墨玄，那個被關押在雪城鎖魔塔的魔修。
三年前，墨玄還是雪龍郡魔道百年不遇的奇才，以半步通玄境的修為攪動雪龍郡風雲，卻在衝擊通玄境時被蒼嶽修大的院長秦蒼——一位真正的通玄境修士鎮壓，關入了雪城的鎖魔塔。秦蒼為了防止墨玄破塔而出，特意在塔外布下“九轉寒天陣”，用雪城萬年不化的寒冰之力壓製其魔氣，這三年來，江湖上幾乎已經沒人再提起這個名字。
但李青山記得。當年他初入魔道時，曾受過墨玄指點，知道那老魔雖然被困，卻在塔內修煉出了更詭異的“噬魂大法”。若是能將墨玄救出來，彆說一個雷嘯天，就算秦蒼親自趕來，兩人聯手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厲虎，”李青山忽然開口，語氣裡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你帶人守好大殿，啟動萬魂陣的前半段，我去去就回。”
厲虎一愣：“李老要去哪？”
“雪城。”李青山的身影已經融入了窗邊的黑霧中，聲音帶著回音傳來，“去請一位‘老朋友’來幫忙。”
***雪城位於雪龍郡最北端，常年飄雪，城牆都是用萬年寒冰砌成，遠遠望去像一頭蟄伏的白色巨獸。鎖魔塔就建在雪城中央，塔身由玄鐵混合寒冰鑄就，塔頂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塔身纏繞著三道金色鎖鏈，那是秦蒼親自布下的“鎮魔索”，每隔一個時辰就會亮起一次金光，壓製塔內的魔氣。
此刻，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落在鎖魔塔外的雪地裡，正是李青山。他穿著一件白色的鬥篷，將周身的黑氣收斂到極致，隻有在呼吸間，才會有淡淡的白霧與寒氣融為一體。他抬頭望著高聳入雲的鎖魔塔，塔頂的金光正好亮起，照在他臉上，讓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秦蒼的九轉寒天陣果然名不虛傳。”李青山低聲自語，指尖彈出一縷黑氣，剛觸碰到塔身周圍的寒氣，就被凍成了冰晶，“不過，再厲害的陣法，也有破綻。”
他從懷裡掏出一枚血色玉簡，這是當年墨玄給他的信物，裡麵藏著鎖魔塔的布防圖。按照玉簡所示，鎖魔塔的地基下有一條廢棄的熔岩通道，是當年修建鎖魔塔時特意留下的，用來排放塔內的魔氣，後來因為熔岩枯竭被封堵，卻成了潛入塔內的唯一途徑。
李青山繞到鎖魔塔後方，在一處被積雪覆蓋的石壁前停下。他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黑袍下的靈力瘋狂運轉，半步通玄境的威壓瞬間爆發，將周圍的積雪震得漫天飛舞。隨著一聲悶響，石壁上出現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裡麵傳來陣陣硫磺味。
他鑽進洞口，裡麵漆黑一片，隻有石壁上偶爾閃過的磷火提供微弱的光芒。通道狹窄而曲折，不時有冰冷的水滴落在頭頂，李青山卻毫不在意，他的神識已經鎖定了塔底的位置——那裡正是墨玄被關押的地方。
半個時辰後，李青山終於抵達通道儘頭，眼前出現了一麵布滿裂紋的石壁，透過縫隙，能看到外麵是一個圓形的石室，石室中央的寒鐵柱上，鎖著一個渾身被鎖鏈纏繞的黑衣人。那人盤膝而坐，長發遮住了臉，身上的魔氣被鎖鏈上的金光壓製，卻依舊如同實質般在周身流轉，連石室裡的寒冰都被熏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