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宣傳任何人,無論是吳守業,還是我自己。”江臨風補充道,“我隻是讓聲音,替那些無法開口的人,自己說話。這也是‘聲音檔案’的本意。”
說完,他沒有等待對方的回應,徑直掛斷了電話。
他知道,自己和董正然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但這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他現在是“代聽者”的繼承人,他要對得起那些信任他,或者說信任吳守業的人。
他回到電腦前,調出了“聲音檔案項目”的後台管理界麵。
主頁上,那七個剛剛被補錄進去的名字,張建國、陳秀英、林阿強……正靜靜地排列在那裡,每一個名字後麵,都鏈接著一段音頻,一個家庭,一段被強行中斷的人生。
而在“代聽者名錄”一欄,吳守業、韓衛國、黃阿婆、李春來……這些名字也同樣在列。
他的目光在屏幕上移動,調出了一張更為宏大的視圖——分布式節點網絡圖。
這張圖是金小霜根據吳守業留下的線索和現有公共廣播係統數據整合出來的,上麵用閃爍的光點,標注出了每一個理論上可以被“聲音檔案”喚醒的節點。
花都、珠城、廣城是三個最密集的亮斑,但除此之外,星星點點的光芒遍布了全國的版圖,從東南沿海的漁村,到西南的深山,再到西北的戈壁。
每一個光點,都可能代表著一個像吳守業一樣的“代聽者”,一個潛在的“臨時接點”,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吳守業的網絡,比他想象的要龐大得多,也深遠得多。
他留下的不僅僅是七個接點,更是一整套理念和一張等待被點亮的網絡。
江臨風感到一陣莫名的激動,同時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責任。
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的背後,是一個由無數孤獨的堅守者組成的無形聯盟。
他放大地圖,指尖在觸摸板上輕輕滑動,視線逐一掃過那些遙遠的光點,仿佛在巡視自己的疆域。
每一個節點都正常地反饋著“在線”狀態,綠色的光點穩定而有力,像是一顆顆堅定的心臟。
他看到一個節點位於西北邊陲,地理坐標顯示那是一片廣袤的乾旱地帶,周圍人煙稀少。
他想,在那樣的地方,是怎樣的一個人,在堅守著怎樣的聲音?
就在他凝視著那個遙遠光點的時候,屏幕上代表它的那個綠色光點,毫無征兆地閃爍了兩下,仿佛信號不穩的燭火,隨即,顏色由明亮的綠色,瞬間黯淡下去,變成了代表“連接中斷”的灰色。
係統日誌立刻彈出一條自動生成的記錄:[節點734NWGOBI01信號丟失,嘗試重連失敗。
節點離線。
]
江臨風的瞳孔微微收縮。
辦公室裡,錢鳳儀還在耐心地接著電話,安撫著電話那頭激動或悲傷的情緒。
窗外,城市已經完全蘇醒,車水馬龍,充滿了新一天的喧囂。
一切似乎都步入了正軌,正義的曙光仿佛已經在地平線上升起。
然而,江臨風的目光卻死死地釘在那片代表著廣袤無人區的灰色標記上。
一種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他的脊椎悄然爬升。
網絡,斷了一根線。
那個孤獨的、在西北戈壁上閃爍的光點,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