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凜接過本子翻看起來,發現這好像是一本個人的詩歌集。
“晨光染紅她的麵紗,
我卻在腰間灌滿鉛。
決鬥場的風,
卷走我一半的眷戀......”
陸凜有些吃驚,這好像是原主的日記?
......
泰布克區的王室醫院,艾哈邁德在劇痛中蘇醒,消毒水氣味刺得他咳嗽起來。
“醒了?”
身邊傳來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艾哈邁德拉開隔著病床的紗簾,身邊躺著一個腦袋纏滿繃帶的倒黴蛋。
不過那雙有標誌性的藍眼睛他認得,是那個總跟在阿米爾中校身邊的年輕中尉。
說來可笑,他兢兢業業從軍了三十年,不過也才是中尉而已。
艾哈邁德支撐著想要做起來,卻發現下肢使不上勁兒,於是他掀開被子,卻一下子愣住了。
本該有雙布滿老繭的腳的地方,現在隻剩下平整的繃帶。
艾哈邁德將後背重重砸在靠背的枕頭上,三十年軍旅生涯培養的克製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兩人久久未曾說話,哈立德想了想,打開床頭扶桑生產的收音機,電台裡果然正在播報這場勝利:
“雙誌王室陸軍第一裝甲師成功擊退了不可一世的錫安軍隊,現在錫安人已經撤回了邊境線之外.......”
見老兵依舊不語,哈立德又道:“聽昨天哨卡裡退下來的士兵送下來的傷員說,阿米爾帶著步兵連衝鋒,從戰壕裡跳起來直接砍斷了酋長的履帶,嚇得敵人聞風喪膽,一路上不光端掉了兩個坦克連,還活捉了四個營的步兵!”
聽見艾哈邁德的嗤笑聲,哈立德鬆了口氣,開玩笑道:“我還以為你會因為失去雙腿一蹶不振呢。“
老兵隻是淡淡地表示:“不過又是另一場戰爭罷了。”
哈立德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句話,隻好換了個話題:“我其實一直挺好奇的,想你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兵,為什麼會被派到努科希爾哨卡來給一個貴族少爺擦屁股?”
艾哈邁德回憶道:“我從建國那年就入伍了,為王室效力已經超過了三十年的時間,這次也是穆罕穆德親王的意思,來哨站輔助阿米爾殿下處理軍務。
說實話,一開始接到這個任務,我其實挺絕望的。”
“呃......”哈立德神情有些尷尬。
“那你的?”老兵問道:“你是王子殿下的發小?”
“之一。”哈立德解釋:“他是王室的直係血脈,爺爺就是咱們那位開國國王,而我就是一個旁支而已。我小的時候就和阿米爾一起上學,但直到大學才當了室友。”
“那你應該比我更了解王子殿下,”艾哈邁德有些好奇:“中校的軍事天賦是與生俱來的嗎?”
哈立德一時語塞,勉強找了個理由:“也許是跟家庭有關係吧,畢竟也不是誰都有個當國防大臣的老爹。”
艾哈邁德回想起那日在戰場上,指揮坦克衝殺敵陣的身影,輕聲道:“其實我有的時候感覺,王子殿下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可這也沒什麼不好,因為我們總歸是贏了。”
是啊是啊,哈立德點頭如啄米。
“我怕以後是沒法返回戰場了,輔佐中校的任務,看來隻能交給你了。”老兵笑了笑。
可沒想到哈立德卻搖了搖頭:“其實我也不打算繼續留在軍隊裡了。”
“為什麼?“艾哈邁德有些驚訝,在這個勝利的時刻,正是平步青雲的好機會。
哈立德道:“從小到大我總是習慣躲在比我強壯的人的身後,但這次我明白了,跟在阿米爾身邊,我隻會成為他的累贅。
他可能是真主賜予雙誌的禮物,而我不想拖他的後腿。”
艾哈邁德頓時明白了他的想法,他在眼前這個藍眼睛年輕人身上也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對方的清醒與溫柔十分罕見,但卻不適合與殘酷的戰場。
而有的人,卻是為此而生的。
“確實,也許這是個好機會。”艾哈邁德道。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猛地推開,哈立德的家人蜂擁而入,狹小的空間頓時充滿了歡聲笑語。
哈立德的父親是一位兩鬢斑白的中年男人,不過他臉上洋溢的笑容,就知道他很為自己這個兒子感到自豪。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景象也不由得讓艾哈邁德有所觸動,這時他聽見哈立德的母親對兒子的稱呼是“親愛的哈利”。
哈利?
這個稱呼讓艾哈邁德突然意識到什麼,在阿拉伯口語中,“哈利”是“哈立德”這個名字的昵稱,一般隻有親近的朋友或是家人才會這麼叫。
等護士將眾人勸離後,他想起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一處違和點,不禁問道:“中校什麼時候對你的稱呼改口的?“
“誰知道呢?也許是他放棄當逃兵的時候吧。”
哈立德聳了聳肩:“那時候他看上去像是能拯救雙誌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