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靠山屯剩下的人,更是臊眉耷眼,氣勢全無。
張老根那張老樹皮似的臉上,硬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往前蹭了兩步,對著被眾人簇擁著的林陽道:
“林陽,你看這事兒鬨的……唉!都怪狗蛋那混小子不懂事!”
“他們幾個被熊瞎子嚇破了膽,你拿槍指著讓他們抬獵物下山,心裡憋著股邪火怨氣,這不,腦子一熱,就……就乾了這糊塗事,豬油蒙了心呐!”
“要不……這事兒咱就算了吧?我們靠山屯兒,集體給你賠個不是,認個錯!保證讓他們幾個給你磕頭都行!再……再給你賠償!你看成不?”
一旁的馮為民,眉頭擰成了疙瘩。
他心裡也偏向張老根這說法。
畢竟,林陽動槍了,真要細究起來也是個麻煩。
他清了清嗓子,剛想順著話頭往下說,給雙方個台階下。
林陽卻猛地抬起了頭,那雙平日裡看著溫和的眼睛,此刻卻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向張老根。
他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了全場,帶著一種被深深侮辱後的壓抑怒火:
“張老根!”
這一聲,讓張老根臉上的假笑瞬間僵住。
“你在這兒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林陽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尖銳的質問,“彆告訴我你這靠山屯的當家人,真被張狗蛋一個潑皮無賴耍得團團轉!”
“光憑他張狗蛋,能煽動你們屯子裡幾十號人,浩浩蕩蕩跑到我們蓮花村來興師問罪?!能讓你張老根親自帶隊?!”
他猛地一揮手,指向外麵黑壓壓的靠山屯村民:
“你看看!你看看來的這些人!沒有你張老根點頭,沒有你在背後撐腰、遞話、默許,就憑張狗蛋那條癩皮狗,他能有這本事?他敢?!”
張老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嘴唇哆嗦著:“林陽,你……你血口噴人!我……”
“我有沒有血口噴人,你心裡門兒清!”
林陽厲聲打斷他,目光如電,猛地轉向臉色已經沉下來的馮為民。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悲憤和控訴,仿佛壓抑的火山終於找到了宣泄口。
“主任!您是咱鄉裡的父母官,請您給我做主!我林陽,是公社林業隊指派的守山人!職責就是看護這片林子!”
“我在山裡,親眼看見野獸襲擊人,豁出命去開槍,把熊瞎子引開,救下他們幾條人命!這難道不是我的本分?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
他胸膛劇烈起伏,指著靠山屯的方向,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可結果呢?我拚死拚活救下的人,反過來誣陷我持槍搶劫!顛倒黑白,恩將仇報!”
“現在,事情真相大白了,他們輕飄飄一句怨氣上頭、豬油蒙心,就想把這事兒抹過去?”
“還想往我身上潑臟水,說我拿槍逼人才惹出的事端?這口氣,我林陽實在咽不下去!”
他猛地踏前一步,聲音帶著一種決絕的悲壯,在寒風中顯得格外清晰:
“主任,今天這事兒,要是不嚴懲這些忘恩負義、誣陷好人的東西,傳揚出去,往後這大山裡,哪個獵人還敢見義勇為?哪個守山人還敢豁出命去救人?!救人反被咬,誰不怕?心寒呐!”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死死盯住臉色大變的鄉主任,一字一句道:“今天,您要是不能給我這個守山人一個公道,不能給林業隊一個交代!那我林陽,豁出去這張臉皮,豁出去這身皮襖,我這就去公社林業隊找領導!去縣裡!”
“哪怕告到天邊,我也要把這事兒掰扯清楚!我林陽活了二十多歲,還沒受過這麼大的窩囊氣!沒被人這麼往死裡糟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