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根怒吼一聲,掄圓了胳膊,用儘全身力氣,兩個結結實實的大耳刮子,就抽在了張狗蛋那腫得像發麵饅頭似的臉上。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曬穀場。張狗蛋被打得腦袋嗡嗡作響,眼前金星亂冒,本來就破裂的嘴角又淌出血沫子,疼得他殺豬般地嚎叫起來:
“哎喲!叔!疼死我了!你打我乾啥啊!”
“打你?老子恨不得打死你個王八犢子!”張老根氣得渾身發抖,唾沫星子噴了張狗蛋一臉,“彆叫我叔!我老張家沒你這號顛倒黑白,恩將仇報的畜生!”
“說!當著主任和蓮花村老少鄉親的麵,你給我老老實實交代!到底是怎麼回事?”
“敢有半句假話,老子今天就替祖宗清理門戶,打死你個忘恩負義的玩意兒!”
他揪著張狗蛋的衣領,把他拽得離自己極近,用隻有兩人能聽清的氣音,語速飛快地低吼道:“蠢貨!不想蹲大獄吃槍子兒就趕緊認了!咬死了是你自己的主意!”
“就說你記恨他拿槍指著你!把事扛下來,我還能想法子撈你!”
“要是鬨大了,把主任惹毛了送到縣裡,誰也保不住你!十年大牢起步!”
張狗蛋雖然是個滾刀肉,但也知道“蹲笆籬子”的可怕。
一聽張老根說能保他,再看看馮為民那黑如鍋底的臉色和民兵手裡的槍,那點小聰明立刻占了上風。
他覺得這事兒認了最多遊街丟人,有張老根在,總比進局子強。
於是他哭喪著臉,對著主任和眾人,把林陽教他的話“加工”了一下,一股腦兒全倒了出來。
“是……是我糊塗!是我混蛋!我……我記恨林陽拿槍指著我腦袋,逼我們抬熊瞎子下山……心裡憋屈……回來路上越想越氣……就……就想著給他點顏色看看……”
“正好……正好看見他拉著熊瞎子回來……就……就起了壞心……想著反咬一口……把熊瞎子賴過來……還能出口惡氣……”
“然後就……就跑去跟老叔……啊不,跟張隊長說林陽搶我們獵物……還差點打死我們……”
“那幾個跟我一起的,我也嚇唬他們了……說不跟我一起告,林陽以後饒不了他們!他們就怕了……也跟著我胡說……”
他這番“坦白”,坐實了恩將仇報、蓄意誣陷的罪名。
尤其是那句“嚇唬他們……也跟著我胡說”,更是把靠山屯來鬨事的根基徹底掀翻了。
“畜生!我打死你個沒良心的東西!”
馮為民氣得渾身哆嗦,再也忍不住,抬起穿著厚重棉鞋的腳,狠狠一腳就踹在張狗蛋的肚子上,把他踹得像個破麻袋一樣滾倒在地,捂著肚子哀嚎。
“林陽同誌救了你們的命!那受傷的兄弟,要是早點抬回來,興許還有救!看看你們這群白眼狼乾的好事!活活耽誤了一條人命啊!”
“給我把他捆起來!押回鄉裡去!明天就開大會,公開審理!讓全鄉的老少爺們都看看,這是個什麼東西!”
馮為民氣得聲音都變了調。
在這偏遠的大興安嶺地區,八十年代中期,對於民憤極大的惡劣事件,公開遊街、批鬥大會依然是常見的處理手段。
一旦“公開審理”定性,張狗蛋不僅要在全鄉人麵前丟儘臉麵,社死無疑,後續移交派出所。
到時候多半要以搶劫未遂、誣告陷害、耽誤救治致人死亡等罪名論處。
不出意外的話,十年以上的牢飯幾乎是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