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外,昏暗的雪光映照下,張老根佝僂著背,坐在一輛破舊的牛車上,手裡攥著鞭子,卻沒心思驅趕那頭同樣顯得沒精打采的老黃牛。
牛車上堆著些東西,用枯樹枝和乾草胡亂地遮蓋著,也蓋不住那幾樣大件的輪廓。
張老根的臉色在雪夜的映襯下,比鍋底還黑。
他死死地盯著院子裡站起來的林陽,渾濁的老眼裡射出怨毒的光,活像一條在雪地裡被逼到絕境的毒蛇,恨不得撲上來咬一口。
林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非但沒起身,反而慢悠悠地坐回小板凳上,拿起火鉗撥弄了一下灶膛裡的柴火,讓火燒得更旺些,仿佛門口來的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爹,咱繼續啊!”林陽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門口的人聽見,“李叔他到底還有啥不滿意的地方?您倒是說啊,我這心裡跟貓抓似的。”
林大海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兒子的用意。
這是故意晾著張老根呢!
他也重新坐下,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了點音量:
“咳,不滿意啥?不滿意你小子太磨嘰!天天往他家跑,眼珠子都快掉他閨女身上了,嘴上抹了蜜似的哄得他婆娘眉開眼笑,可就是光打雷不下雨,死活不提親!”
“老李他是真急了!他閨女小婉多好的姑娘?水靈,勤快,性子也好!村裡惦記的後生可不少!”
“他是怕夜長夢多,煮熟的鴨子飛了!更怕你這金龜婿被彆家搶跑了!”
“畢竟一個女婿半個兒,兩家離得又近,翻個牆頭就到了,有啥事兒,你這個女婿能頂大半個兒子用!”
“你去提親,他就算表麵上還得端著老丈人的架子,臭著臉裝裝樣子,心裡頭指不定怎麼偷著樂呢!”
林陽聽得心花怒放,朗聲笑道:“成!爹,等李叔這趟車回來,我立馬就請媒人上門提親,絕不含糊!”
“你是不是傻?”林大海瞪了兒子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事兒還用等?咱村現成的媒婆王嬸兒是擺設?!”
“這事兒包在你爹我身上!趕明兒我就去找王嬸兒說道說道,保管給你辦得風風光光!”
說話間,林大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他並沒有立刻走向院門,而是走到牆根下,彎腰拿起了那把寒光閃閃,刃口被磨得極薄的獵刀。
刀柄是硬木的,被摩挲得油光發亮。
就在他握住刀柄的瞬間,他整個人的氣勢陡然一變!
平日裡那個樂嗬嗬、甚至有點怕老婆的瘸腿老農不見了。
一股子經曆過屍山血海、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凶悍氣息彌漫開來。
他腰背挺得筆直,眼神銳利如鷹隼,拖著那條殘腿,一步一步穩穩地朝著院門口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張老根的心尖上。
林大海手上可是實實在在地沾過血的!
雖然那是在保家衛國的戰場上,但這股子煞氣,足以讓普通人心膽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