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陽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踏著月色回到家。
一進院子,就聞到一股濃鬱複雜的香料味。
老爹林大海正蹲在灶房門口,就著昏黃的油燈,眯著眼,小心翼翼地在一個小布包裡撥弄著什麼。
“老爹,這是乾啥呢?買著豬下水了?”
林陽湊過去一看,布包裡是八角、桂皮、香葉、花椒、小茴香等各色香料。
林大海頭也沒抬,甕聲甕氣地道:“嗯,昨天去肉聯廠送鹵煮的時候就跟張師傅說好了。今兒他們那頭豬出欄,特意把下水給咱留著。”
“不然你以為我跟你娘為啥回來這麼晚?就是為了等那副下水新鮮出爐!”
他仔細地稱量著香料的比例,末了,才像是想起什麼,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飛快地補充了一句:“嗯……你今天乾得不錯!”
說完,他立刻警惕地朝堂屋方向瞥了一眼,壓低聲音道:“你也彆怪你娘發那麼大火。她是後怕!當娘的都這樣,心尖尖就是兒子。”
“但誰讓你是個帶把的老爺們呢?遇到這種事兒,該上就得硬著頭皮上!”
“沒像個二愣子似的直接端著槍莽上去,還知道動腦子周旋……嗯,比你爹我當年強!”
粗糙的大手在林陽肩膀上用力拍了兩下,帶著一種男人間才懂的讚許。
“不過……”林大海話鋒一轉,臉上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同情,“你得想想招兒怎麼哄你娘。”
“她剛才還在屋裡念叨呢,說今天不結結實實抽你一頓,這口氣順不下去,晚上都睡不著覺!”
“啊?!”林陽臉上的得意瞬間垮掉,變成了一張苦瓜臉。
他下意識地就想轉身開溜。
去李叔家?
不行,太晚了。
翻牆去憨子家湊合一宿?
這個比較靠譜!
就在他腳底板抹油準備開溜的時候,趙桂香掀開門簾從堂屋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個雞毛撣子,沒好氣地瞪著他:“溜什麼溜?給我站住!”
林陽頭皮一麻,陪著笑往後退:“娘,您消消氣,氣大傷身!我這……我這不是怕您累著嘛!您要揍我,好歹也讓我吃飽了再揍?打起來也有勁兒不是?”
他一邊說,一邊眼神滴溜溜地尋找逃跑路線。
趙桂香看他那慫樣,又好氣又好笑,把雞毛撣子往門框上一靠,哼道:“揍你?揍你我還嫌費力氣呢!這兩天彆給我上山瞎跑了,好好在家待著養傷!”
“啥?養傷?”
林陽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心裡那塊大石頭“噗通”落了地,臉上立刻堆滿了燦爛的諂媚笑容,湊上前去。
“哎呀,我就知道老娘最心疼我了!您放心,我皮實著呢,那點小傷算啥?就是擦破點皮!您看我這不是活蹦亂跳的?”
他故意誇張地蹦躂了兩下。
“少給我嬉皮笑臉!”趙桂香板著臉,但眼裡的關切藏不住,“我都聽村裡人說了,你跟那四個亡命徒乾架的時候,挨了好幾棍子!”
“背上是不是青了一大塊?真當老娘是傻子,一點都不知道?”
她越說越來氣,聲音又拔高了幾分。
“怎麼的?翅膀硬了,覺得老娘管不了你了是吧?什麼事都敢往前衝!那子彈不長眼的,萬一……”
“哎呦我的親娘哎!”
林陽趕緊打斷她的嘮叨,一把摟住趙桂香的胳膊晃悠,學著戲文裡的腔調:
“您是我最最尊敬,最最英明神武的母上大人!兒子對您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去去去!少貧嘴!什麼母上,酸死了!”
趙桂香被他晃得繃不住臉,嫌棄地拍開他的手,語氣卻軟了下來:“鍋裡給你留著餃子呢,豬肉白菜餡兒的,再不吃都坨了!趕緊的!吃完把灶火給我看好了,這鍋鹵湯可金貴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