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哐哐哐——
急促而沉悶的鑼聲驟然撕裂了蓮花村冬日的寧靜,像冰錐一樣紮進每家每戶的炕頭。
村裡人聽見這動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可不是鬨著玩的!
隻有天塌下來的大事,關乎人命,老村長才會讓人敲響這麵掛在村部屋簷下的破鑼。
貓冬的人們顧不得寒氣刺骨,紛紛從熱炕頭上爬起來,裹上最厚的棉襖棉褲,趿拉著鞋就往打穀場跑。
一時間,寂靜的雪地被紛亂的腳步聲踩碎,家家戶戶門口都湧出人影,臉上帶著驚疑和凝重。
“出啥事兒了?”
“我的老天爺,這鑼可有年頭沒響過了!”
“可不是嘛,上回響還是老李頭家房子塌了壓著人……這又是咋了?”
“慌啥,趕緊去場院,老村長肯定有說法!”
“心裡頭咋這麼慌呢……”
議論聲嗡嗡作響,像一群受驚的馬蜂。
人們擠擠挨挨地聚在空曠的打穀場上,昏黃的煤油燈在寒風中搖曳,映著一張張焦慮不安的臉。
雪沫子被踩實了,又揚起,空氣裡彌漫著緊張和未知的恐懼。
老村長站在一個破舊的石碾子上,花白的眉毛上結了一層霜。
他用力清了清嗓子,渾濁卻銳利的眼睛掃過黑壓壓的人群,直到確認能來的都來了,才用儘力氣喊道:
“都靜一靜!聽我說!”
場院裡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寒風刮過枯枝的嗚咽和粗重的喘息聲。
幾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老村長,等著那個石破天驚的消息。
“咱們村後山——”老村長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沉重,“來了一頭山神爺!”
山神爺?!
這三個字如同炸雷,在人群頭頂轟然爆開。
短暫的死寂之後,打穀場像滾開的油鍋倒進了一瓢涼水,“轟”地一下炸開了鍋!
“啥?老虎?!”
“我的娘誒!山神爺咋跑咱後山來了?”
“陽子!陽子不是天天在後山轉悠嗎?他沒碰上?”
“陽子再能耐,他一個人能打老虎?那是山神爺!十個八個壯小夥圍上去,弄不好都得折進去!”
“這可咋整啊?家裡還有豬崽子呢!”
“還能咋整?趕緊鎖門!鎖嚴實了!孩子都關屋裡頭,誰也彆出去瞎溜達!”
“對對對,快去通知林業隊!咱自己可惹不起!”
……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迅速蔓延,有人臉色煞白,有人下意識地抱緊了身邊的孩子,還有人開始盤算家裡值錢的牲口怎麼藏。
老村長用力揮著手壓下嘈雜,開始安排:“都聽好了!各家各戶,立刻把豬啊羊啊,拴到村裡最顯眼、離家門最遠的地方!就在場院邊上那幾棵老榆樹下!”
“彆舍不得,這是保命的法子!萬一那山神爺進村找不著牲口,轉頭撲人,那才是塌天大禍。”
“另外,門窗都給老子插牢了!白天出門必須結伴,至少三人以上。”
“誰家孩子敢出去野,腿打折!都給我警醒著點,這不是鬨著玩的。”
人群騷動著,帶著驚恐和不安迅速散開,各自奔回家去執行老村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