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衝下山坡,從背簍裡快速抖出備用的幾股擰成的粗麻繩,利落地將九隻大小不一,還在微微抽搐的梅花鹿的蹄子兩兩捆紮結實,串成極長的一掛拖拽繩鏈。
接著,他又從背簍側袋裡掏出那個洗得發白,軍綠色鋁皮水壺。
挑了體型最大的兩頭公鹿,拔出鋒利的獵刀,寒光一閃,精準地割斷喉側頸動脈。
滾燙腥甜的鹿血立刻如小泉般“汩汩”湧出,冒著騰騰白色熱氣。
他迅速將壺口接上,那粘稠滾燙的鮮血很快注滿了容量接近三升的大鋁壺。
足夠用了!
拖著這一長串沉甸甸,還在散發著熱氣的戰利品,在深可沒膝的雪地裡跋涉返回,耗時耗力遠超想象。
等他精疲力竭,渾身是汗,終於把這龐然大物拖回溶洞口時,天色已然明顯西沉。
他費了點力氣推開巨石。
裡麵那隻蜷縮的小東北豹幼崽眼中雖然殘存懼意,但少了幾分極度驚恐的死寂。
它歪著頭,好奇又警惕地打量著這堆新進來的會動的“大肉”,發出輕微的嗚咽聲。
林陽卸下麻繩卷好塞回背簍,仔細安置好那壺價值不菲的鹿血,再次把那巨石拖攏洞口,留下那道通風的縫隙。
仔細檢查了一番,確保萬無一失之後,林陽便徑直走向趙家村的方向。
通往趙家村的路,在後半段尤其艱難。
當他終於望見村口那幾棵掛著淩亂鳥窩,光禿禿枝條的老榆樹輪廓時,日頭已然沉到了矮矮的山梁子後麵,隻在天邊殘留下一抹疲憊不堪的暗橙色餘光。
整個村莊被一層帶著柴火微香的淡藍煙霧籠罩,那是家家戶戶灶膛裡飄出的晚飯炊煙。
憑著腦子裡上一世模糊的記憶,林陽徑直走向趙解放家。
院門緊閉,敲了半晌無人應答,連看家護院的狗吠也未曾響起。
“後生,瞅你這背弓挎槍、一身寒氣樣……是山裡打圍剛回程的獵手?”
一位裹著厚棉襖,抱著膀子倚在對麵土牆根底下曬太陽的旱煙袋老大爺眯縫著眼,打量著氣喘籲籲的林陽問道。
“你找老趙家那小子吧?這會兒可不在家。在裡頭哩,幫他親叔趙炮頭守靈堂呢!”
“順這道往裡走個一袋煙功夫,瞧見誰家院門梁子上掛那白花花的長布幡子,就是他叔家嘍!”
“謝了,大爺!”
林陽的聲音有些沙啞,氣息也未喘勻,他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順著老大爺煙袋杆指點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村內深處走去。
沒走多遠,在幾棵掉光了葉子的老槐樹旁,一麵慘白的長條靈幡就如同一把懸掛的喪魂劍,在微暗的天色中無聲無息地飄蕩在一戶人家的院門梁上。
院子裡似乎正辦著事,人影幢幢,壓抑的啜泣聲,還有壓得極低的男男女女說話聲夾雜著,隱隱約約順著冷風飄了出來,帶著一股沉重的悲涼。
林陽在院門外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了沉重的腳步,像紮了根。
他認識眼前這戶人家。
趙炮頭家在趙家村算是數得著的殷實戶,新起的兩間青磚到頂的瓦房,一圈一人多高的紅磚院牆圍得嚴實,收拾得利落乾淨。
平日裡趙炮頭為人仗義豪爽,此刻院裡有不少本家親戚和村裡幫忙的漢子婆娘來來往往,顯出他生前在村中的人緣確實極好。
就在林陽猶豫是否要直接叫門的當口,院裡一個忙活著搬長條凳的精壯漢子恰好抬頭,一眼瞥見了門外杵著的林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