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爺在整個東北邊陲地界的獵人圈子裡,都是響當當的金字招牌,趙家村不少人家都因為趙炮頭的關係,多多少少受過八爺的恩惠。
就算是吃大鍋飯那些最艱難的年份,八爺也沒少從手指縫裡漏些糧食和獵物幫襯他們村,彼此都熟得很。
兩邊人馬在山路上相遇,相互道了緣由。
八爺聽聞趙老蔫兒可能獨自進死人溝找屍體的“義舉”,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溝壑縱橫的川字,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他重重地“呸”了一口濃痰在雪地裡,唾沫星子都差點飛起來:
“放他娘的狗臭屁!趙老蔫兒?就他那慫包樣?也敢一個人黑夜進死人溝?!他是活膩歪了嫌命長,還是叫豬油蒙了心,屎糊了腦子!”
他聲音洪亮,帶著積年老獵人的威嚴和一股衝天的怒氣,震得旁邊的鬆枝上簌簌掉雪沫子。
趙解放和幾個趙家村的獵人被罵得麵紅耳赤,耷拉著腦袋不敢吭氣。
老炮頭發火,誰都得掂量掂量。
“瞅瞅!都過來瞅瞅!”
八爺還不解氣,指著身後爬犁上那些堆積如山,帶著原始凶悍氣息的獵物,特彆是那口小山似的大炮卵子。
“瞅見沒?昨兒個我新認下的炮頭——林陽,就是在死人溝外頭,蹲了兩天!”
他目光掃過趙解放等人,聲音拔得更高,帶著無比的驕傲和不容置疑的震撼:
“聽見名字沒?打虎英雄林陽!進山打虎?那是開胃菜!瞧瞧,除了老虎,還有狼群!整整三十幾口子,老的小的一鍋端了!”
“另外還有這五口野豬!東北豹都讓他撞上了。一個人!山裡蹲了兩宿!弄回這些玩意兒!就這份能耐,整個關外也數不出幾個!”
八爺喘了口氣,指著死人溝那幽深的黑影:“換了彆的獵人,哪怕是經驗豐富的老把式,在死人溝門口碰上這麼多要命的東西,早他媽給山神爺當點心,骨頭渣子都爛沒了!”
“他趙老蔫兒算個屁!膽子沒卵子大,本事就二把刀!就這!敢一個人摸黑往裡闖?!”
“你們說說,他不是腦子叫驢踢了,就是叫門夾了!死了都他媽活該!”
趙家村的獵人們被八爺噴得狗血淋頭,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卻半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八爺說的在理啊!
林陽那戰績擺在那裡,如同神話。
趙老蔫兒那點斤兩,去死人溝?
說出去誰信是為找屍首?
那分明是找死!
八爺看著他們灰頭土臉的樣子,心裡的那點算計也壓下了火氣,終究是同村鄉親。
他放緩了語氣,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威嚴,揮了揮手繼續說道:
“行了行了!說一千道一萬,人現在找不著,總歸是條性命!咱們老規矩,也不能撒手不管!”
“這樣,來幾個人,跟我這幾個手下,先把這些金貴東西拉到山外開闊地,藏嚴實點!”
“讓人火速回村,想辦法去公社或者鎮裡,看能不能搞輛解放卡車來!”
“東西太多,靠牲口爬犁拖出山,估計黃花菜都涼了!”
他看向趙解放和剩下的趙家村獵人,語氣斬釘截鐵:“咱爺們兒呢?也彆乾等了!人命關天,耽誤不得!抄近道,我八爺今天把話撂這兒,陪你們進山走一趟!”
“死人溝不敢說,趙老蔫兒最後走的那道梁子,咱得摸上去看看!好歹也儘儘人事,至於結果如何就得聽天由命了。”
趙解放帶過來的那些人聞言,臉上瞬間浮現出感激之色。
八爺能親自帶著進山找人,這分量可不是一般的大。
幾個漢子連忙拱手作揖:“謝八爺!謝八爺仗義!”
眾人立刻行動。
八爺帶來的漢子們小心地護衛著爬犁,沿著較平緩的山路繼續往外走。
趙解放和村裡幾個獵人則緊緊跟在八爺身後,朝著更陡峭、更接近死人溝方向的山梁攀去。
他們心裡其實都沉甸甸的,知道趙老蔫兒此去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