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那幾頭野豬,肉是好肉,但還是按規矩賣得比家養的稍稍賤了一毛錢一斤。”八爺笑著說道。
“但現在風聲緊,有肉賣就是大爺!你那五頭大家夥加巴起來……賣了九百二十塊掛個零頭!大票子揣著放心!”
林陽也爽朗一笑:“八爺辦事兒敞亮!您辛苦!剩下那些雜七雜八的零碎,您就痛快跟俺兜個底吧!”
八爺就愛看他這毫不磨嘰的爽快勁兒,二話不說,從賬本裡抽出一張寫得清清楚楚的清單,“啪”一下拍在林陽麵前的桌麵上。
“白紙黑字,瞅瞅清楚!”
他用粗糲的指尖點著清單最底下用紅筆畫了個圈的地方:“梅花鹿那頭沒算進去!咱隻算眼前亮堂的。光這些,攏共賣了這個數——”
他先是伸出粗壯的大拇指和小拇指使勁兒比劃了個“六”,隨後用翻書的動作象征性地一翻,聲音帶著力拔山河的豪氣:
“一萬六千八百二十塊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錢都替你碼齊了!”
他猛地湊近林陽,聲音壓得更低,但豪氣不減:“至於抽成嘛,哥這次分文不取!為啥?就因為你小子幫哥解了燃眉火。”
“把這批硬貨及時出手,哥賺的是天大的麵子,是這人脈!這也是咱行裡不成文的規矩!”
“幫了大忙,還收抽成?那不是自己砸自己飯碗嗎!所以這錢,哥一分都不能要!”
他頓了頓,眼中精光一閃,指著賬本低聲道:“你想想,眼下這情勢,肉價一天一個樣。你再看這些貨色,要是壓在我倉房裡個把月,瞅準了再放出去……”
“嘿嘿,一斤少說也得再往上拱它個五毛八毛的!這才是大利!哥占的是這個勢!情分記著就成!”
林陽自然懂這其中的行情門道,更明白八爺放棄眼前小利背後所圖的深遠人情。
他神情一肅,對著八爺鄭重地抱了抱拳:“八爺仗義!這份情,陽子記骨頭裡了。”
拿到錢,厚厚幾大摞捆紮整齊的“大團結”被舊報紙嚴嚴實實裹了幾層,揣進懷裡那件貼身的棉襖夾層裡。
那沉甸甸、硬邦邦的觸感緊貼著心口窩,帶來一種腳踏實地的安心感。
但他的腦子可沒跟著暖和起來,反而轉得飛快。
他猛地想起前世這場毀滅性豬瘟過後那堪稱瘋狂的肉價狂潮,一個念頭像閃電般劈開了迷霧。
“八爺!”林陽故意警惕地環顧了下略顯安靜的院子四周,身子微微前傾,湊到八爺耳邊。
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鼓動的急切。
“我昨夜琢磨了一宿……這肉價,還沒漲到頭!而且這才是開始!”
“城裡頭這點塞牙縫的肉,根本填不滿滿城老百姓肚裡的饞蟲!”
“您想想,眼看著要過年關殺年豬的時候了,家家戶戶都指著肥肉熬油,指著豬肉包餃子、燉酸菜!”
“可要是家家戶戶的年豬欄裡都空了……那這個年還能叫年嗎?老百姓能答應?!”
八爺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如鷹隼,手裡的煙袋鍋懸在半空:“你是說……還有大浪頭在後麵?”
“不止是大浪,是滔天的海嘯!”林陽語速飛快,“趁著現在消息還沒徹底爛大街,鄉下那些犄角旮旯裡,總還有一些沒著道兒,養得挺歡實的家養豬!”
“趕緊派人,拿上蓋紅戳的介紹信,往南邊!往鄰省!那些更偏遠,消息更閉塞的地方跑!”
“得坐火車,幾百裡外!去那邊收,整頭整頭地收,放開了收!收到手立刻就地宰殺,放血掏膛收拾乾淨。”
“用防水的油氈紙裡三層外三層裹嚴實了,再夾上厚厚的木屑吸油吸水保溫,外頭再用大冰塊子鎮著!”
“趁著這天寒地凍骨頭縫都冷的鬼天氣,快馬加鞭用火車運回來!”
“隻要肉能囫圇個兒運到家門口,這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