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海吐著煙圈,眼風掃過媳婦兒的臉和她放在桌上的茶碗,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他歎了口氣,煙鍋在炕沿上磕了磕:“孩子他娘啊,我知道你咋想的。可你再琢磨琢磨,陽子他……是那塊坐駕駛樓的料嗎?”
他指了指正低頭擺弄彈夾的林陽,發出一聲冷哼:“這臭小子本事是有,學啥都快。開個車,肯定一學就會。可他那性子,是能安安穩穩給人開一輩子車的主兒?我看懸!”
“油門一踩,方向盤一打,十天半月不著家,他能受得了那拘束?不能夠!”
“還不如讓他乾他這守山人的營生,山裡那些豺狼虎豹,能傷到他的還真沒幾個。”
“反過來,讓他去當司機,荒廢了這身本事也就罷了,保不齊就跟著那些老油子學壞了!”
“偷油、夾帶、倒騰東西……你看看那些跑長途的,有幾個屁股乾淨的?”
這話說得赤裸又實在,像把鈍刀子,割開了現實。
林陽放下手裡的東西,抬起頭接話,語氣帶著哄勸和認真:“娘,爹說得在理!我這性子野,坐不住。再說了,就算三叔去了,也得讓爹多盯著點,多敲打敲打。”
“尤其是喝了酒,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摸方向盤!那可不是鬨著玩的,一車人的命,還有路上的人!”
這年頭,“酒駕”的概念模糊得很,很多司機跑長途就靠燒酒提神。
林大海一聽“喝酒開車”,眼睛猛地一瞪,像銅鈴似的。
蒲扇般的大手啪地一聲拍在炕桌上,震得茶缸都跳了跳。
“他敢?!要是讓我聞著他身上有一絲酒氣還敢摸方向盤,看我不打斷他的狗腿!扒了他的皮!”
吼聲震得窗戶紙都嗡嗡響,帶著老軍人不容置疑的狠厲。
三兩下敲定了三叔的事,林陽話鋒一轉,提起了另一個工作。
“爹,娘,還有個事兒。那頭鹿不光換了司機工作,還搭了個縣大院門衛的差事,一個月十八塊,也穩定。”
林大海想都沒想,大手一揮,端起茶缸又灌了一大口:“不去!讓我去給那些官老爺看大門?當我是啥了?”
他臉上那份屬於老偵察兵的驕傲和隱隱的不甘顯露無遺。
“哼!不是跟你們娘倆吹牛,要是老子我樂意乾這個,當年轉業回來,何止是……”
後麵的話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但緊抿的嘴唇和挺直的腰杆,無聲地訴說著當年的榮光和選擇。
趙桂香沒再說話,默默地給他續上了熱茶。
林陽心知肚明,自家老爹當年在部隊,那是尖刀上的刀尖。
周團長在他麵前都畢恭畢敬像個新兵蛋子。
讓他去當門衛?
那是拿龍袍當抹布!
林陽也不勉強,本來他的心中早有計較。
他笑著說:“爹,娘,那你們看,讓大伯母去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