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上,隔絕了外麵冷風和牲口的騷動,屋裡頓時隻剩下爐火的劈啪聲和兩個人的呼吸。
林陽坐到熱炕沿上,搓了搓凍僵的手,抬眼看向趙解放:
“解放哥,葬禮今兒個剛忙完吧?這麼晚還摸黑跑我家來,又說明天上山找我……”
他頓了頓,語氣沉靜下來。
“是不是……出岔子了?”
趙解放臉上那份醉意像是被冰水澆過一樣,瞬間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濃重的愧疚和擔憂。
他下意識地扭頭望了望緊閉的屋門,又側耳聽了聽窗外的動靜。
確認林大海還在後頭倉房忙活,這才湊近林陽,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驚擾了什麼:
“陽子……哥……哥對不住你!真是糊塗油蒙了心,白活這麼大歲數,看人下菜碟兒的本事……差太多了!”
他臉色漲紅,越說越是激動,胸口劇烈起伏著。
“要不是……要不是八爺他老人家看不過眼伸手幫襯了一把,我這輩子都難贖這罪過啊!是我差點把你……”
話音未落,趙解放竟膝蓋一彎,就要往冰冷的地上跪。
林陽眼疾手快,噌地站起來,一把死死攥住趙解放的胳膊肘。
他那三牛之力的臂膀,就像鐵箍一樣,硬生生把趙解放從下跪的姿態扯直了身體。
林陽臉色一沉,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
“解放哥!你乾啥玩意兒?!跪啥跪!趙老蔫兒那孫賊本來就不是個好鳥,我看他不順眼,收拾他,天經地義!”
他看著趙解放羞愧又後怕的眼睛,語氣略緩,但依舊嚴肅:
“再說,上了山,進了老林,咱們這些玩槍杆子的人,那就跟捆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沒兩樣,是個團子!”
“一個鍋裡攪馬勺的兄弟!他趙老蔫兒敢玩背後抽冷子打黑槍這套路?那就是自己找死!”
林陽的眼神變得冰冷銳利,像打磨過的刀鋒:
“這種人留在這個世上就是禍害!除了他,不僅僅是為趙大叔報仇,也算是替天行道,給自家積陰德了。”
“有啥事,你站起來直說!天塌下來,咱哥倆商量著頂!”
趙解放被林陽這一拽一說,加上那凜然的氣勢一激,羞愧慌亂的心緒總算安定了一些。
他深吸幾口寒氣,壓下眼眶裡的熱意,這才一五一十,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捋了一遍。
樁樁件件,原原本本,一點沒瞞,都倒給了林陽。
聲音始終壓得極低,像怕驚動這沉沉的冬夜。
聽著聽著,林陽繃緊的心弦才一點點鬆弛下來。
先前最壞的猜想掠過心頭——
萬一事情鬨開,沒有實打實的證據,光憑他趙老爺子一張嘴,恐怕還治不了他林陽的罪。
但終究是個麻煩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