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間,林陽拖著一身疲憊,在積雪半埋的山道上深一腳淺一腳跋涉了四個多鐘頭。
頭頂那點慘淡的天光,正一絲絲被灰暗的暮色吞噬乾淨。
鉛塊般沉重的雲層壓得更低,寒意如同無數細針紮進骨頭縫裡。
頂多小半個時辰,這黑魆魆的山林就得徹底伸手不見五指。
老獵手都曉得,山林中最要命的時辰,並非夜半三更,恰是這日月無光的“陰陽交界”時。
殘陽退儘,新月未升。
正是夜行猛獸鑽出老巢覓食的當口,人眼卻還在漆黑裡艱難適應,凶險立現。
死人溝地勢詭異,未必處處藏著催命的活物。
寒冬瘴氣稀薄,背陰處反而生機暗藏。
洞口早被他搬了幾塊兩三百斤的碎山石嚴嚴實實堵住。
隻留一掌寬的縫隙通風透氣。
夜間洞裡的篝火與煙氣,便是驅狼逐獸的天然屏障,足夠保他一夜安穩。
藏好行囊,林陽在冷硬的溶洞深處點燃了備下的枯枝堆。
此番進山他瞄的是大牲口,得養足了精血去對付。
憑著腦海中模糊的前世記憶碎片,死人溝古墓左近,似乎有處棕熊盤踞的山窟窿。
那可不是尋常黑瞎子,是立起來比牛犢還高,體重可能破千斤的凶戾主兒!
一旦被驚動,後果不堪設想……
具體方位,還得明兒白天一寸寸去摸。
篝火劈啪跳躍著。
火舌扭動,將洞壁上晃動的暗影驅散開一小塊地方,也帶來幾絲虛假的暖意。
林陽從隨身的神秘小天地裡摸出一張烙得兩麵焦黃、邊緣微翹的大麵餅子。
又從另一處夾出一疊切得紙薄、醬香撲鼻的鹵肉,配上幾根水靈細長的蔥絲,悉數夾進餅中。
張大嘴一口咬下,燙嘴的麵餅混著濃香有嚼勁的鹵肉,蔥絲的辛辣清爽瞬間衝上腦門。
他又摸出幾瓣紫皮大蒜,手指捏碎薄皮,剝出飽滿的蒜瓣兒,就著烙餅大口嚼著。
末了端出一碗熱氣騰騰、湯色清亮的餛飩,連湯帶餡兒順喉而下。
一股暖流從胃裡直衝到四肢百骸,凍僵的身子慢慢舒展開。
那方天地的存在,給這趟搏命的獵途,平添了幾分彆樣的踏實。
吃飽喝足,林陽在洞底乾燥的草窩子上鋪開厚實的油布,攤開帶著一股陽光味道的暖和棉被。
洞外夜色已濃如墨汁。
溶洞裡的篝火成了這方天地唯一的光源。
他此行未刻意繞路狩獵,一心直撲死人溝方位,是以一路毫無斬獲。
剛鑽進暖被窩,被窩裡的熱氣還沒捂透冰冷的脊梁——
吭哧……吭哧……
一陣粗重刺耳,無比熟悉的哼唧聲,伴著堅硬的蹄子刮蹭石塊發出的“沙啦沙啦”銳響,毫無預兆地透過石頭縫兒,從堵死的洞口傳了進來!
緊接著便是好幾下大石被蠻力衝撞,滾動塌落的沉悶“轟隆”聲。
林陽整個身子瞬間僵住,每一個毛孔都緊張地收縮起來。
他側耳,全身肌肉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這動靜……是野豬!
而且是暴躁蠻橫,正用笨重身子猛拱石塊的野豬群。
他堵洞口那些石頭雖不算巨岩,兩三百斤的分量也絕非輕易能撼動。
這群發狂的夯貨……竟然真在玩命地衝撞!
真是……才琢磨著猛獸,就有趕著趟子投胎的送上門來。
林陽心中暗罵一聲,隨即又翻湧起冰冷的殺意和一絲獵人的亢奮。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倒闖進來……”
黑暗中,林陽眯起的雙眼閃過兩道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