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這混小子,真出息了啊!
本事一樁接一樁,眼瞅著就要通天。
往後串門兒,腰杆子可挺溜直了,得多跟隔壁老姐妹們“嘮嘮”兒子的能耐。
林陽瞅著火候到了,貓腰往前湊了湊,變戲法似的從棉襖兜裡掏出一盒帶“過濾嘴”的大前門。
“嗤啦”一聲熟練地撕開封簽,抽出一根笑眯眯地往他爹手裡遞:
“爹,您消消火,氣大傷身。這事兒您老仔細琢磨琢磨,要是換您當年在那節骨眼上,是不是比我蹦躂得更快。”
“這叫啥?虎父無犬子啊!老話兒講得好,強將手下沒孬兵。左右都是您老教出來的。”
這話活像塊剛出籠屜滾燙粘牙的糍粑,“啪”一下直接糊在林大海心坎窩裡,那叫一個熨帖。
可老爺子臉上還得端著勁兒,倆眼珠子一瞪:
“少給老子灌這迷魂湯。有本事那是你的事兒,沒那金剛鑽兒,就縮起腦袋!”
“老老實實地給你爺生幾個帶把兒的胖小子,把咱老林家香火接續下去,比啥花花腸子都實在。”
他話鋒陡然一轉,兩道濃眉擰成了死疙瘩:“可你這回乾的啥勾當。打幾隻山雞麅子,那是你手藝。”
“野豬凶性大,算你有膽。可你特娘的膽肥得流油了。敢去撩撥那黑山神。”
“那玩意兒老子十幾歲光腚跟著你爺爺鑽老林子那會兒,老棺材瓤子就神叨叨給我講過。”
“早年兒我當他編瞎話唬人玩呢!哪承想……真他媽有這路東西。”
他眼神複雜得很,像一鍋燒沸了又加了冰碴子的水。
一邊為兒子捅破了天的能耐暗地裡得意,那滋味兒撓心。
一邊心裡頭又沉甸甸,像壓了塊磨盤大的青石。
“那鬼東西怕是活了千八百歲,人精都熬不過它。這回讓你幾梭子撂倒了,也算給這方圓百裡的山窩窩除了一害。”
“可小子啊……”林大海的聲音猛地沉了下去,帶著老樹根似的滄桑,“能耐越大,肩頭的擔子就死沉。路,就越走越險。”
“老子扛槍扛了一輩子,血裡火裡滾過來,最知道那槍子兒不長眼。”
“我這個當爹的不圖你這小兔崽子大富大貴,就盼你當個平頭百姓,娶妻生子。”
“老婆孩子熱炕頭,把自個兒那小日子過得安安穩穩、滋滋潤潤。那才叫真舒坦!”
“這話,興許等你將來自個兒在石頭上碰個頭破血流,才能咂摸出味兒來。眼下說破了嗓子,你特娘的也給老子當耳邊風!”
夜已深沉,父子倆推心置腹足有半宿。
林陽心裡透亮,老爹掏心掏肺的話,字字句句都是盼他長長久久,平平安安。
可他肚子裡的苦水,漚爛了也不能往外倒。
那係統的秘密,是他埋在十八層地底下的根。
天王老子來了也撬不開他的嘴。
活了兩輩子,他對人心那點彎彎繞繞比誰都門清。
不是信不過爹娘的熱炕頭,是怕……怕萬一。
萬一老人上了歲數嘴一禿嚕,露了半點風聲呢?
秘密這玩意兒,一旦讓第二個人知道,就好比紮了洞的羊皮水袋,早晚漏個底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