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陽笑著迎上去,拍了拍空蕩蕩的身後:“哥幾個都是忙得腳打後腦勺的主兒,等不得先撤了。”
“該當分的肉食都按人頭切分得利利索索,總不能叫兄弟們白跑一趟,光啃冰碴子喝西北風。”
言語間透著股不容置疑的利落。
他引著八爺和心腹的幾個精壯漢子走進那片林間空場:“喏!五十九頭活蹦亂跳的黃羊,夠八爺你熬煮幾大鍋老湯,香飄十裡。保管讓這一片屯子臘月裡都飄著你家的羊湯味兒嘍。”
八爺那雙長年累月數錢扒拉算盤的手,用力搓了搓凍僵通紅的手背,眼角的褶子都笑開了花,顯然對這分量滿意至極。
“哎呀呀!要不咋說腦瓜子靈光值千金。聽你提那一嘴,老哥這點生意就盤活溜了。”
“那熬湯的攤子交給我一個本家侄子,人老實巴交,跟你家林大爺也是老交情,把心放肚子裡吧!”
他稍稍往前湊了半身,壓低了嗓子,透著股子發自肺腑的親熱。
“開春這一向,縣裡油水缺得緊,就憑那些羊雜碎羊頭,買賣蹭蹭往上漲。”
“我八爺做買賣,一錘子買賣,那是砸招牌。一副羊骨頭熬出三遍好湯,鮮得人打激靈就齊活!”
“再加水熬?那是糊弄鬼!喪良心的事兒,咱打死不乾。”
語氣斬釘截鐵。
兩人略閒談幾句,八爺便扯開嗓子,招呼帶來的七八個精壯後生上前清點搬運。
饒是心裡早就有了準備,當看到雪窩裡堆積如小山,腥膻味像刀子一樣直往鼻子裡鑽的野物時——
那幾個後生還是齊刷刷倒抽了好幾口冷氣,眼珠子瞪得溜圓。
黃羊堆疊得幾乎快比人高,那頭白森森獠牙呲出嘴外,圓睜暴眼的炮卵子更是瘮人。
幾個膽氣稍薄的年輕後生,臉皮刷白,腳下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半步。
“都愣著挺屍呐!凍傻啦?趕緊上手。麻溜的,紮結實實捆車上頭。沒瞅見下雪粒子了?!”
八爺嘴裡沒好氣地嗬斥著,自個兒卻也圍著那頭猙獰的炮卵子嘖嘖有聲地繞了兩圈,小眼睛裡精光更盛,猛地一拍林陽的肩膀。
“陽子……你這身手,”他嗓子都有些走調,由衷的讚歎道,“鑽山豹這名號,掛你身上,一點不帶虛的。實打實!”
獵物清點利索,賬結得更爽利。
林陽沒接那帶著汗漬的現鈔,直接把這筆讓後生們眼熱的款項,算進了八爺那還在地皮底下醞釀的磚窯股子裡。
天上飄的雪粒子越來越密,磚窯破土動工還得熬過這場嚴寒,急不得。
臨彆前,林陽和八爺避開喧囂的車馬人聲,走到僻靜的坡坎下。
“八爺,”林陽的目光如同凍硬的風,投向靠山屯的方向,“按咱之前盤算好的,那風聲,是該緊著往狠裡刮了。”
八爺會意,嘴角咧開一絲冷峭的弧度。
“儘管放寬心。這股風早就灌透了靠山屯那幫沒毛鴕鳥的耳朵眼兒。”
“還真離了他們那幾畝爛泥地就打不起牆了。蓮花村的老村長,我跟人家把老燒鍋都碰了三回。”
“窯,就紮在他們村口。工,可著他們村的後生小子先使喚。工錢,就照國營窯廠的大票開,短一分錢,我八爺倒著爬給他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