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奇異而熟悉,直直鑽入鼻腔,勾動胃底最深處饞蟲的濃香,瞬間點燃了源自她童年記憶最深處的溫暖與渴望。
“這味道……也太饞人了……”
她忍不住放下手中剛剝出的幾粒鬆仁,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輕輕撩開那半舊的靛藍色布門簾,倚著門框朝外望去。
林陽往鐵鍋裡添了大半瓢翻滾著的滾燙沸水。
緊接著,將泡得蓬鬆軟韌的榛蘑、鬆蘑連同那碗清澈微黃,鮮香四溢的蘑菇“原湯”一股腦兒全數倒進鍋內。
鐵鍋立時響起一片熱鬨的“咕嘟”聲。
“顧醫生再稍微耐點性子等等,”林陽的聲音隔著氤氳升騰的香氣與水霧傳來,“這東北山蘑燉飛龍的精髓,全在這湯頭裡慢慢煨著呢!”
“這點蘑菇可是本地山腳下的老把頭開秋後頭茬采下晾曬的,味兒最是正、最鮮亮、最地道。”
顧勝男倚著門框,目光流連在林陽被爐火跳動的紅光勾勒出棱角的側臉上和他專注銳利的眸子裡。
這忙碌的身影,為這個風雪彌漫的北方冬日傍晚,憑空增添了幾分在這個時代顯得異常珍貴難得的濃稠煙火氣息與踏實溫暖。
水沸後,林陽熟練地找出那塊被經年煙火熏得油光發亮的榆木大圓鍋蓋,“砰”地蓋嚴實,隻在蓋沿留出一道筷子頭寬的縫隙。
濃鬱粘稠的熱氣裹挾著鍋中醞釀的極致鮮美,在廚房狹窄的空間裡無聲翻滾、蒸騰繚繞。
他轉過身,又開始利落地收拾那兩條剛買回來的,已然凍得梆硬的“鯽瓜子”。
“上回聽你無意提過一嘴,說是在南邊嘗過些辣口……”
林陽一邊用刮鱗刀“嚓嚓”刮著凍魚身上細密的冰鱗片,一邊說道:
“正巧在供銷社門口碰上個推小車的老鄉,車把上掛著自家晾曬的紅得發亮的乾辣椒串兒叫賣。”
“我特意挑了這幾個個頭不大,紅得發紫的小米椒,聽說性子賊衝辣。”
“等會兒先用葷油爆鍋把辣味炸出來,給你整一個熱辣過癮的乾煸魚段。”
他手上的刮刀動作沒停,聲音卻壓低了些,帶著點分享秘密的笑意。
“其實啊……這魚壓根不是什麼鯽瓜子……是條運氣不好撞進冰釣老魚把頭網裡,還沒長成的江鰉魚崽子!”
“縣裡有見識的館子都不見得能碰上這稀罕物!也算咱們有口福,撞上了。”
這話意再明白不過,自然也是他從係統空間中“取”出的珍品。
顧勝男靠著門框,心口被一股融融的暖意緩緩包裹。
在這陌生寒冷的北方小城,竟能遇到這樣一個本事大得不可思議,心思卻細膩如發,處處默默替她著想的山裡漢子為伴。
連這足以凍裂石頭的數九寒冬,都仿佛沒那麼漫長難熬了。
兩人隔著一道半掀起的藍布門簾,一內一外,隨口搭著話,氣氛輕鬆自在。
顧勝男聊起她在國外進修時的奇聞軼事——
紐約時代廣場,被晝夜不息的車河人流,和巨大霓虹燈牌包裹的光怪陸離……
巴黎埃菲爾鐵塔腳下,露天咖啡館裡彌漫的濃鬱咖啡香,和藝術家們旁若無人的激昂辯論……
東京銀座入夜後亮如白晝,人潮洶湧如同不眠之海的繁華街道……
這些對於當時絕大多數困守在鄉村,小縣城裡的國人而言,如同遙不可及的天方夜譚。
林陽聽得極為專注,不時接上一兩句。
寥寥數語,竟常常能精準點出當地風土人情的核心特質。
甚至對一些城市公共交通的細節,街頭巷尾隱藏的地道小吃風味也如數家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