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陽靜靜地看著眼前這緊緊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他分明看到,王有德那張向來隻有憨厚傻氣的臉上,此刻竟清晰地寫滿了純粹的心疼和一種近乎原始的保護欲。
憨子,這輩子哥總算替你把這最難,也最重要的一步,邁得又穩又實了!
馬小花心口堵著塊大石頭,沉甸甸地墜得慌。
話在喉嚨裡打轉,幾次滾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事兒連她自己都還是團漿糊,林陽哥咋就能瞧得分明?
僅憑著在她家院牆外頭聞到點血腥氣?
林陽哥連她家屋門都沒踏進過一步,更彆說她那藏著秘密,小得轉不開身的內屋了。
這種猜法,咋聽都覺得邪乎,透著股未卜先知的玄乎勁兒。
林陽仿佛能洞穿她肚腸,臉上帶著點溫和的笑意,那笑容像冬日裡透過厚棉襖的一絲暖陽:
“弟妹,甭瞎琢磨了。跟憨子把日子過瓷實了,天塌下來,有我這高個子替你頂著。”
他心底暗暗歎了口氣。
這光景啊……要是往後到了人心活泛,思想不那麼古板的年月,像馬小花這樣手腳勤快的閨女,興許不至於落到如此淒惶的地步。
“俺聽陽哥的,往後就跟著憨子哥。”
馬小花鼓起全身的力氣才擠出這句話,仿佛耗費了積攢多年的膽氣。
“陽哥既然都安排好了,俺信你。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輩子,俺鐵定了心實實誠誠地待憨子哥。”
她猛地抬起頭看向身旁的王憨子,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決絕,那語氣更像是對命運的宣戰:
“俺把話刻進心裡了,是陽哥和你把俺從那扒皮吸髓的火坑裡拖出來的。往後刀山火海,王大哥,你永遠是俺男人。”
這話不單是說給王家人聽,更是狠狠地敲打她自己。
先前王憨子情急之下死死抱住她時,那股子硬邦邦,沉甸甸的力道,還有他身上那股汗土混雜卻又讓人無比心安的味道,竟讓她第一次嘗到了十九年來求之不得的安穩滋味。
她心裡像明鏡似的,自個兒樣貌平平,攤上個能把親閨女當賭本押上的爹,在四裡八鄉早就成了瘟神累贅的代名詞,正經人家躲都來不及,誰會登門提親?
能有今天這一步,對她而言,已然是從陰溝泥地裡掙紮著爬上了雲端。
至於日後還會不會平地起驚雷,再生事端,馬小花不敢深想,也不願深想。
橫豎天塌下來也壓不死她這棵野草,總歸不會比從前那望不到頭的暗無天日更糟。
王憨子隻管咧開大嘴,露出一口結實的大白牙,嘿嘿傻笑著,甕聲甕氣地衝林陽點頭:
“陽哥,俺信你。你對俺好,從小到大沒坑過俺。”
那憨厚的笑容裡是純粹的,不容置疑的信任。
林陽笑著拍了拍他寬闊結實的後背:“成,這就對嘍!走吧,回咱蓮花村!”
“到家了,你小子可得給我精神點,挨家挨戶好好顯擺顯擺,給老少爺們都好好引見引見,這俊俏閨女往後就是你媳婦了!”
這話像給王憨子灌了二兩燒酒,讓他那顆大腦袋點得如同雞啄米,心底殘存的一丁點懵懂擔憂,徹底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