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人對紅磚青瓦的新房,有種瘋魔的執念。
那些外出打工的後生,哪怕明知故鄉或許留不住他們的根,省吃儉用攢下的血汗錢,也大半填進了翻修老屋或光棍“婚房”的窟窿。
仿佛不這樣,飄零的魂魄就真成了無處歸根的孤魂野鬼。
這念想熔在祖輩血脈裡:根纏著這貧瘠水土。
身後,總得有個像樣的窩,烏青瓦,筆直牆,讓祖宗安心。
這些沉甸甸,浸滿黃土宿命的思緒,壓得林陽車速慢下,臉色也沉下來。
車輪碾過凍硬的溝壑,咯噔作響,顛簸著人心。
恰在這心思沉浮的當口,廚房那掛得破舊褪色的藍底白花舊門簾被人從裡麵輕輕掀開。
李小婉端著一碗還騰騰冒著熱氣的白麵餃子走了出來。
粗瓷大碗沿兒掛著幾粒從滾水裡帶出來的小水珠子。
白胖滾圓的餃子在碗裡擠擠挨挨,散發著誘人的麥香和韭菜鮮香。
“娘說你愛這個,看你剛才飯桌上光扒拉鹹菜沒吃幾口,給你特意煮了碗餃子墊墊肚子。”
李小婉的聲音清亮亮的帶著點笑,又透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撫平一張舊畫上的褶皺:
“家裡托磚窯的福,肉罐子裡是不缺了,可眼眉前是冬天,鮮菜沒幾樣。”
這還是專門托趕驢車的順子跑了一趟鄰村剛建起來的大棚,才從人家暖房菜農手裡摳來一把剛割的嫩韭菜,湊夠這點帶油葷的餡料。”
她走近兩步,把粗瓷碗穩穩放在靠牆的小飯桌上,微微抬起臉,眼神裡帶著點詢問和期待:
“就是不知……這韭菜肉餡兒的餃子……合不合你現在的胃口?”
“娘說了,往年冬天,這點鮮靈水嫩的韭菜,精貴得跟金條子似的,有錢都難買。”
話音還沒在簡陋的堂屋裡落地呢,林陽臉上的陰雲就像被一陣熱乎的風吹散了。
他接過碗剛往那張坑窪不平的小飯桌上一放。
李小婉那口氣還沒鬆勻乎,整個人就被一雙粗壯有力的臂膀穩穩圈進了懷裡!
厚厚的藍布棉襖也隔擋不住那股子蠻橫又滾燙的勁兒,像是要把人骨頭都揉碎了。
“餃子?”
林陽的下巴蹭著她柔軟光滑的發頂,喉嚨裡滾出來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點使壞的味道。
“這話誰跟你嚼舌根子的?說我頂頂愛吃這個?”
李小婉臉頰上“騰”地燒起一片火燒雲。
大白天的,堂屋的門就歪掩著條縫兒沒關嚴實,風都呼呼往裡麵灌呢!
他就敢這麼不管不顧地摟著人不放。
更要命的是,那隻烙鐵一樣滾燙的大手,隔著厚厚的棉襖布料還不安分地在她背上摩挲揉按,帶著燎原火勢般的勁兒。
她又羞又急,忙用那雙洗衣服洗得有點皸裂的小手死死按住他那躁動的大手背,一顆心跳得如同撞進懷裡的野兔,咚咚咚擂鼓般響。
可那股子羞意裡頭,又像有隻小貓爪子在一下下地撓,讓她忍不住半是撒嬌半是疑惑地問:
“那……那你最愛吃啥嘛?”
林陽嘴角咧開一個壞透了又充滿占有欲的笑容,猛地湊近她小巧玲瓏,因為沾染了灶台熱氣而泛著微紅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