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緩緩轉頭,目光如電,看向江楓所在的方向,抬手指著他,咧開一個冰冷而挑釁的笑容:“江統領,麻煩幫我開啟一下,這次,初段就行。”
江楓原本幸災樂禍的表情瞬間凝固在臉上。
陳憶的笑容讓他一股莫名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頭皮發麻,下意識地避開了那如同實質的目光。
這小子明明隻有聚脈一重,還重傷在身,為什麼……為什麼我會感到害怕?
他強迫自己抬頭與陳憶對視,卻發現自己的目光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心臟在胸腔裡狂跳。
“哼!瘋子!不知死活!” 江楓受不了這死寂中無形的壓力,色厲內荏地低吼一聲,像是要驅散心中的寒意,猛地轉身,近乎逃也似地快步離開了熔爐。
“果然是,廢物啊!”陳憶冷笑一聲,吃力地走到控製台前,伸手啟動初段靈壓按鈕,又回到了台上。
一股沉重的壓力瞬間降臨,雖然遠不如極段,但對於此刻重傷未愈的他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
“呃!” 他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身體劇烈一晃,傷口在壓力下被再次撕裂,劇痛衝擊著他的神經,眼前陣陣發黑。
他死死咬住下唇,雙手死死撐在膝上,指節因用力而深深凹陷發白,渾身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
汗水如同小溪,衝刷著身上的血汙和藥漬,滴落在滾燙的平台上,發出“滋”的輕響,瞬間化作帶著腥氣的白煙。
但他沒有跪下,更沒有倒下。
他調動著體內那股屬於聚脈境的靈力,對抗著重壓,對抗著傷痛,如同狂風暴雨中死死紮根的磐石,一寸寸地,試圖挺直那傷痕累累的脊梁!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衝進了熔爐大門。
夏小喬訓練完,匆匆趕回醫療所,看到的卻隻有空蕩的病床、淩亂散落的染血繃帶和敞開的房門。
她腦中瞬間閃過一個地方!
當她衝進熔爐,看到那個在靈壓陣上搖搖欲墜、渾身浴血卻如同釘子般死死硬撐的身影時,憤怒、震撼、心疼、恐懼……各種情緒交織著湧上心頭,幾乎讓她窒息。
“陳憶!” 夏小喬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你瘋了?!立刻給我下來!”她身形一動就要衝上去。
平台上的陳憶極其艱難地轉過頭,沒有說話,用儘全身力氣,對著夏小喬的方向,緩緩地搖了搖頭。
那動作微小,卻重若千鈞。
熔爐的空氣仿佛被徹底凍結了,隻剩下靈壓陣低沉的嗡鳴,和那個血人沉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一下,一下,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
夏小喬僵在原地,她眼眶瞬間泛紅,死死盯著那道倔強得近乎慘烈的背影,攥緊的拳頭指節捏得咯咯作響,慘白如紙。
胸口劇烈起伏,身體微微顫抖,仿佛有千言萬語要噴薄而出,但最終,沒有再向前邁出一步。
她知道,眼前這個少年,在以血肉為薪柴、以意誌為熔爐進行自我淬煉,他在嘗試突破身體極限,也在鞏固剛突破的境界。
一個小時到了,靈壓陣自動停止。
陳憶即便耗儘了所有的力氣和靈力,終究還是未能站直身體,直到這一刻靈壓停止,才雙手離開膝蓋,緩緩直立起來,一步步踉蹌著走向平台邊緣。
夏小喬一個箭步上前,幾乎是半抱著扶著他跨下了平台,她眼眶明顯泛紅,聲音不複之前冰冷,帶著一絲沙啞:“你不怕死麼?”
陳憶側頭看著夏小喬,咧了咧嘴,露出一個疲憊至極卻異常平靜的笑容,緩緩坐在平台邊沿:“怕,非常怕。可是我等不起啊。”
夏小喬在他旁邊坐下,就聽見陳憶繼續說道:“入門期隻有一個月的時間,我要是等傷好了再訓練,怕是要這璿璣營被淘汰了。”
夏小喬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最終化為一聲沉默輕歎。
陳憶說的不錯,璿璣營的規矩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原因有一絲鬆動,如果他浪費近半個月的時間用來養傷,根本就完不成訓練課時,不可能留下。
可是,他難道沒有想過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能撐住每天的高強度訓練嗎?
“知道嗎,其實我才十六歲。”似乎看透了她的擔憂,陳憶咧嘴笑了笑,“大概半個月前吧,我還在建木村,找到了父母留下的一個盒子,盒子裡是一把斷劍,還有一封信,信中說,我隻要通過了他們設置的三道試煉,就能見到他們了。”
陳憶的目光看著前方,陷入回憶:“試煉在一個結界中,結界的時間流速與外界完全不同。裡麵的一年,相當於外界的一天。”
陳憶的聲音變得有些微弱:“我在裡麵七年,通過了兩道試煉,結果建木村被叛徒和蟲族屠滅,我破開結界時,畢方爺爺也死了……後來我逃了出來,就遇到了你,還有那麵具人……再後來,我又應下了那什麼一年之約……這些,都不給我時間啊!更何況,還有那江楓,他殺我竟是為了爭風吃醋,你說可笑不可笑,嗬……”
陳憶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飄忽,眼皮越來越重,夏小喬忽然感覺肩頭一沉,陳憶的頭無力地靠在她肩膀上,呼吸變得均勻而深長,睡著了。
她身體微僵,隨即放鬆下來,任由陳憶靠在肩膀上,側臉看去,陳憶睡得很沉,隻是眉頭微微皺起,不知道是因為身體還是心中的痛楚。
回味著陳憶剛才的話,夏小喬隱隱有一種莫名的心疼。
隻是,這心疼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腕上手表中傳來的尖銳刺耳的劇烈蜂鳴震動所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