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信她是有真本事的。”
陳明家解釋的第一件事是關於陳水寧的,但明禮在意的顯然和阿哥不同:“可是阿哥,你可以同一個外人心照不宣,卻瞞著我。”
“比如那天的卦杯,比如那天陳大娘離開後,阿哥你到底問了什麼?”
兩個問題的答案並不難說出口。陳明家卻一次次為了自己所謂的“好”選擇了隱瞞。
顯然,明禮本也沒打算從陳明家口中真聽到什麼,反而是在後者沉默的片刻裡,已經得到答案。
無奈的笑出了聲,阿哥口口聲聲說要和自己談心,終於連最簡單的問題都沒能給自己一個回答……陳明禮不想再談了,起身又要走。
“有一種。”
“嗯?”
坐回到阿哥對麵,陳明禮都在嘲笑自己——和阿哥一樣的口不對心。分明半句話的答案都能讓自己留下,自己卻也口口聲聲的說著不在乎。
“當年阿公走的時候,阿爹就是這樣做的。”陳明家像是在敘述一段屬於旁人的舊事,見慣了生死,陳明家已經學會了掩藏自己的情緒。
總不能香客在哭,法師也在哭。這樣緩解不了亡人親屬的情緒,隻能讓一切變得更亂,讓活人更無助。
“阿爹走之前教給了我……不是什麼玄妙的法術。”陳明家不想傷害阿爹和阿公在明禮麵前的形象,也不希望這種“謊言”,讓阿弟從此對自己從事的事產生懷疑。
灼灼的目光刺痛了陳明家,視線與阿弟相對,陳明家終於還是把後麵的話說了下去:“倒不如說是一種手上的功夫。”
“師叔,飯燒好了!”
小徒弟急匆匆從後麵衝進來,還沒看到自家師父,先收到了不滿的眼神。
“師父。”朝著師父拱了拱手,小徒弟也意識到自己莽莽撞撞進來,打亂了師父和師叔的溝通。
“在廟裡穩當些,東磕西碰,碰壞了東西不要緊,碰壞了你自己怎麼辦?”
有了小徒弟這麼一摻合,陳明禮去做菜了——其實剛剛好,打破了兩兄弟不知道該如何講下去的僵局。
香客來了又走,過了中午又有晚上,兩兄弟的談話也就這樣綿延下去,綿延到了彎月斜靠在屋簷上。
“阿哥,人和人的命運天生就是不一樣的,所以阿姊和陳大娘的路注定是不一樣的,對麼?”
如果阿姊沒生在陳家,不是自小在玄恩宮長大,或許就不會執念於學法……談了一天的心,陳明禮也明白阿哥所在的角度上,有太多選擇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好。
陳明禮也明白,這世間本就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那天的人,真的是明淑阿姊麼?”
“她不記得我們了。”該解釋的解釋過了,陳明禮明白阿哥的苦衷,卻依舊有放不下的節。
起洪樓的前一晚,有人帶著那個酷似明淑阿姊的人來找過陳明禮。
烏雲遮得星晦月隱,陳明禮獨自準備著第二日要用的燈燭,回憶著每一個需要仔細的步驟。
手碰上卦杯的時候,卻摸到了一張疊的方方正正的字條。
字條上麵寫著:手把萬卷詩書閱,詩書禮易莫敢缺。人間嬌娥天上墜,天上明月有盈虧。
明淑阿姊的字陳明禮見過,這張紙上的與之有七分相向。其間詞句,更是句句明指“明”、“書”二字……
“所以你就去找了?”
“是有人來找我了。”事到如今,陳明禮也不再瞞著阿哥,“我剛才把紙上的字讀完,隻覺得大殿梁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憂心是鬨了耗子,抬頭看過去,原來是有人藏在上麵。”
“嗯。”那群人也不是廢物,一番交手,再加上陳大娘的陳述,陳明家對於對方的實力也有個估量。
“後來我領路從後門出去,他們帶我見了明淑阿姊。”
“你確定那是明淑?”
同樣的問題,明禮問過一次。
一張字條當著兩人的麵從門縫被塞了進來,兄弟兩個對視一眼,湊近前去。
“明日申時,雲淡村外三裡,晴雨亭會。”
“雲淡村?雲淡村不就是明詩阿姊嫁去的那個村子?”陳明禮猛地站起身來,“難不成那村子……”
也是明淑當年失蹤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