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奶娘夫人保佑，保佑這一胎一定生個男兒……”
陳水寧在一旁聽得分明，婦人虔誠的跪在大殿前的跪墊上麵，嘴裡念念有詞的是要個男孩兒——一旁大大小小站著兩個姑娘，其中大一些的那個懷裡，還抱著一個小的，看模樣也是個姑娘家。
“奶娘夫人顯靈，這一胎一定要是男兒！”
跪在神像麵前的婦人站起身來重新跪了下去，又念了一遍。
陳水寧微微皺眉，眼看著這婦人又伸出手來把兩個姑娘一拉：“和我一起求一求，求求奶娘夫人顯聖，保佑我這一胎一定是個男兒！”
“求奶娘夫人顯聖。”
大一點的姑娘跪下去時，還抱著懷裡的小孩，隻是自己的褲腿都已經蓋不過腳腕，陳水寧看著，又是一皺眉——既然如此，又何必養這麼多孩子？
“求奶娘夫人顯聖！”
來找夫人求子的人不少見，帶著三個女兒，隻為了一個兒子的……哪怕明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自己生活的年代，陳水寧心裡仍覺得彆扭。
於是在四個人齊齊站起身都時候，陳水寧決定把人攔下來坐一坐。
“陳大娘？”
“嗯，坐下來喝個茶罷。”
陳水寧並沒有直接提起婦人願望都事，給幾個人沏茶的功夫，就能看見婦人的臉已經滿滿染上緋紅。
婦人是不好意思的。
“這大娘的衣裳太短了，在大殿裡不甚妥當。”
“這……”這下不光是婦人的臉紅了，連帶著兩個已經知羞恥的姑娘一起都紅了臉，甚至已經要站起身來和陳水寧道歉。
“我這裡有兩件乾淨的衣裳，你給大娘穿上吧。”陳水寧當然不是為了為難四人。
窮苦人家有太多的無可奈何，陳水寧知道自己幫不了所有人，但目光所及之處，能做到的便要做。
“大娘，你家中……”誰都知道沈氏一個人帶著兩個姑娘，這生活也一直過得清苦。
“無妨，姑娘家這樣，長大了容易害病的。”閩地的天暖，其實陳水寧隻是找個借口讓婦人收下來罷了，“已經有了三個女兒，為何忽然急急求個男兒？”
“可是因為家中……”
“依媽不曾催過。”婦人聽懂了陳水寧的擔心，也知道那個可以起十三層洪樓的“陳大娘”可以站的很高，卻不是高高在上的性子。
“是我想要一個男兒。”
三言兩語說不清，可陳水寧終於還是聽明白了婦人的意思——沈氏帶著兩個女兒生活不容易，就因為丈夫死在了海上。
為了一家人能活得更好，婦人的丈夫也要去海上，婦人擔心若是沒個男兒，這一的未來……
若是當真男人有個三長兩短，一個婦人拉扯三個姑娘，還不知道要挨多少欺負！
“夫人會保佑的。”陳水寧知道，海上的風浪無情，自己的勸慰也不過是解婦人一時愁緒。
“多謝！”
可陳水寧如今在玄恩宮，又是個附近村裡遠近聞名的女法師，她說出來的話，在婦人眼裡，就像是奶娘夫人親口說出來的……說著就要拉著兩個姑娘跪謝陳水寧。
“你們起來。”
“其實這……”要和婦人講生男生女都是男人來定麼？陳水寧把話咽了回去，“其實這天底下，女人自己也可以活得好。”
“可我也沒有什麼本事。”
“不過陳大娘你說了，奶娘夫人會保佑我們的，會的，一定會的！”婦人一個勁都躬身，好像陳水寧就是站在麵前的活奶娘，真神仙。
送走了老老少少四個人，陳水寧回過頭來看著那杯剛倒上的茶，茶已經涼了，入口甚至有些冰牙……
大殿裡多是來來往往的男女，各有心事，陳水寧看著每一個人，無力感隨著點燃的香燭一起，升騰，盤旋，像是凝固在大殿上方的黑色一樣，死死的纏繞著陳水寧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