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片胡楊葉落在林晚星腳邊時，她正蹲在泉眼旁洗手。枯葉邊緣卷成焦黑色，葉脈裡滲著墨綠色的汁液，像被毒液蝕過。她抬頭望向林帶深處，心臟猛地一縮——成片的胡楊正在落葉，金黃的葉片像場急促的暴雨，簌簌砸在沙地上，瞬間積起厚厚的一層，踩上去發出細碎的脆響。
“晚星丫頭！你快看那棵老胡楊！“老李頭的喊聲帶著哭腔，拐杖重重戳在地上。林晚星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那棵三人合抱的百年胡楊已經禿了大半，樹乾上滲出琥珀色的樹脂，像在淌淚。樹底下的沙子泛著詭異的油光，幾隻啄食落葉的麻雀突然抽搐著倒地，爪子蹬了兩下就不動了。
【係統警報：檢測到土壤重金屬濃度超標800%，30棵百年胡楊進入枯萎期。根係壞死率60%，若72小時內不清理汙染物，整片林帶將在三個月內崩潰。】
虛擬麵板的紅光刺得人眼睛疼。林晚星抓起工兵鏟往地下挖了半尺，黑褐色的泥土散發著刺鼻的化學品氣味，鏟頭碰到硬物——是塊鏽蝕的鐵皮，邊緣還粘著趙家廢料場特有的油膏。
“是趙家埋的廢料滲過來了！“王二柱媳婦抱著孩子後退，孩子的小手剛摸過落葉，此刻正起紅疹，“我家小寶上午還在林子裡玩，這可咋整啊！“
恐慌像瘟疫般蔓延。村民們紛紛往自家孩子手上抹藥膏，張寡婦把晾曬的棉絮收回來，抖落上麵的胡楊葉，絮狀物在陽光下泛著銀光，細看卻帶著灰黑色的斑點。
“得挖出來！把所有廢料都挖出來！“林晚星把鐵皮扔在地上，聲音在空曠的林帶裡回蕩，“王二哥，去合作社把所有鐵鍬都拿來！“
“挖？咋挖？“老李頭的拐杖指著林帶邊緣，“那片林子底下埋了多少？咱們這點工具挖到明年也挖不完！“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痰裡帶著血絲，“我這老骨頭......怕是撐不住了......“
林晚星這才注意到，最近村裡咳嗽的人越來越多，張寡婦的哮喘犯了，王二柱的兒子總說頭暈。原來不是換季著涼，是土壤裡的毒素揮發到了空氣裡！
【係統提示：清理汙染物需專業設備（土壤淋洗機、密封轉運車），預計費用50萬元。當前胡楊值1200點，可兌換部分設備，缺口42萬元。】
50萬。這個數字像座大山壓在林晚星胸口。合作社剛還清高利貸，村民們湊的醫藥費還欠著大半，現在又要拿出50萬——這在人均年收入不足兩萬的紅柳村，簡直是天文數字。
“我去鎮上借！“王二柱扛著鐵鍬就往外跑，“我表哥在信用社當主任，我去求他！“
“沒用的。“林晚星拉住他，想起開發商派來的律師，“現在全鎮都知道咱們跟開發商對著乾，誰敢借錢給咱們？“
就在這時，林帶入口傳來汽車引擎聲。趙曼妮穿著白色連衣裙，踩著高跟鞋走在落葉上，身後跟著兩個穿防護服的人，手裡拿著檢測儀。她看見滿地枯葉突然笑了，聲音甜得發膩：“喲，這不是號稱"胡楊守護神"的林晚星嗎？怎麼？你守的樹快死光了？“
“你還有臉來！“老李頭舉起拐杖就要打，被防護服攔住，“都是你們趙家乾的好事！埋那些毒東西害了多少人！“
趙曼妮彎腰撿起片枯葉，用指尖捏著，像在看什麼臟東西：“李伯說話可要講證據。我爹都坐牢了，誰知道是不是某些人想開發林地，故意埋的廢料栽贓？“她突然提高聲音，對著跟來的記者說，“你們快拍！紅柳村的胡楊林快沒了，都是林晚星的合作社搞灌溉，把地下水抽乾了！“
記者們的閃光燈劈裡啪啦響起來，鏡頭對準林晚星蒼白的臉。她這才發現趙曼妮是有備而來，帶著媒體來潑臟水，想把胡楊枯萎的罪名扣在合作社頭上。
“你胡說！“林晚星往前一步，手裡的鐵皮在陽光下閃著光，“這是從樹根下挖出來的，上麵的油膏和你家廢料場的一模一樣！要不要現在就去化驗？“
趙曼妮的臉色僵了下，隨即冷笑：“一塊破鐵皮能證明什麼？我看你是拿不出證據，急得亂咬人。“她轉身對記者說，“大家看見了吧？她就是想轉移視線，掩蓋自己過度開發的事實。“
“我有證據。“
清冷的聲音從林帶深處傳來。牧雲拄著拐杖走出來，膝蓋上的繃帶還在滲血，手裡舉著個密封袋，裡麵裝著塊電路板，“這是從廢料堆裡找到的，上麵有生產編號，能查到是趙老四三年前從電鍍廠拉來的。“
他身後跟著兩個穿白大褂的人，是市環保局的技術員：“我們接到舉報，已經在趙家廢料場和胡楊林土壤裡提取到相同的重金屬成分，證據鏈完整。“
記者們的鏡頭立刻轉向趙曼妮，她的臉瞬間慘白，高跟鞋在落葉上打滑：“你們......你們串通好的！“
“是不是串通，等警察來了就知道了。“林晚星拿出手機，屏幕上是報警記錄，“我已經舉報趙家非法傾倒危險廢物，涉嫌重大環境汙染事故罪。“
趙曼妮被技術員帶走時，還在尖叫：“林晚星！你彆得意！就算查到又怎樣？清理這些廢料要五十萬！你們拿得出來嗎？等樹全死了，開發商照樣來建度假村！“
這句話像把冰錐，刺得所有人都沉默了。是啊，就算證明了是趙家的罪，沒錢清理，胡楊還是會死。
環保局的技術員歎了口氣：“我們可以申請緊急撥款，但流程至少要半個月，怕是......“他沒再說下去，但眼裡的惋惜說明了一切。
林晚星看著那棵最老的胡楊，樹皮上還留著她小時候刻的歪歪扭扭的“晚“字。爺爺曾說這棵樹見過民國的風沙，躲過**的刀斧，現在卻要毀在一堆廢料手裡。
【係統提示：檢測到百年胡楊生命體征微弱，是否消耗500胡楊值啟動“生命維持“？可延長存活時間至15天。】
“啟動。“林晚星毫不猶豫。麵板上的胡楊值瞬間降到700，老胡楊的葉片停止了飄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有辦法了！“王二柱突然一拍大腿，“我聽說網上能募捐！咱們把胡楊枯萎的事拍下來，讓城裡人捐錢！“
村民們眼睛亮起來，紛紛掏出手機拍照。張寡婦抱著孩子，讓孩子對著鏡頭說：“爺爺奶奶叔叔阿姨，救救我們的樹......“孩子的聲音奶聲奶氣，帶著哭腔，聽得人心頭發酸。
林晚星把照片和檢測報告發到網上，標題寫著：“沙漠胡楊在呼救“。沒過多久，手機開始震動，捐款提示音此起彼伏——五十，一百，五百......
“有個老板捐了一萬！“王二柱激動地喊。
“我同學群裡捐了三千！“
可當夜幕降臨時，捐款總額才剛過三萬。離五十萬還差得遠。林晚星坐在老胡楊下，看著手機屏幕上跳動的數字，突然覺得很無力。
牧雲拄著拐杖坐在她身邊，遞過來塊烤紅薯：“我聯係了護林站的老戰友，他說可以幫忙申請生態基金，但需要村裡出配套資金，至少二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