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手機的電量隻剩下1%時，林晚星的指甲幾乎嵌進塑料殼裡。屏幕上的捐款進度條卡在32萬，紅色的“提現失敗“提示像道血痕，刷新十幾次都沒變化。
“客服又不接？“王二柱蹲在地上，煙蒂扔了滿地，“我就說這平台不靠譜！昨天還刷到有人說他們截留災區捐款......“
“閉嘴！“林晚星猛地抬頭，眼睛紅得嚇人。張寡婦剛把念念哄睡，孩子發著低燒，呼吸還帶著雜音，需要的進口解毒劑就在這32萬裡。
【係統提示：檢測到捐款平台異常資金流動，32萬善款被轉入匿名賬戶。建議立即聯係監管部門，同時開啟應急直播。】
應急直播？林晚星看著黑屏的手機，突然想起牧雲昨天買的備用充電寶。她手忙腳亂地插上電，手機重啟時，合作社的鐵門被撞得哐當響——老李頭舉著拐杖衝進來，拐杖頭的鐵皮都撞變形了。
“晚星丫頭！不好了！“老頭的胡子上沾著沙礫，“村口來了輛鏟車，說是開發商派來的，要......要推咱們的棉田！“
林晚星抓起直播手機就往外跑。剛到門口，就看見黃色的鏟車正碾過合作社的木牌，“胡楊合作社“四個字被履帶絞成碎片。司機探出頭獰笑，正是上次幫趙曼妮毀水渠的光頭。
“林老板，識相的趕緊簽字讓地！“光頭舉著擴音器，聲音震得人耳朵疼，“王總說了，再強就把你們全埋在胡楊林裡！“
村民們拿著鋤頭鐵鍬擋在棉田前，王二柱媳婦把孩子背在背上，手裡攥著燒火棍：“要推就先從老娘身上碾過去！“
林晚星突然舉起手機，按下直播鍵。鏡頭裡立刻湧入上萬人，是昨晚關注#守護紅柳村胡楊林#的網友。
“大家看清楚。“她的聲音抖得厲害，卻故意把鏡頭對準鏟車和光頭，“這就是開發商的手段，一邊假裝協商，一邊用鏟車毀我們的莊稼。“
彈幕瞬間炸了鍋：
“臥槽這也太囂張了！“
“定位發出來！我離得近現在就過去！“
“已經舉報給掃黑辦了！“
光頭顯然沒料到她會直播，罵了句臟話就想開車撞過來。林晚星突然衝到鏟車前麵，把手機架在石頭上，鏡頭死死對著自己的臉。
“我是紅柳村的林晚星。“她的聲音突然平靜下來，“我們村的胡楊林快枯死了，因為趙家埋的廢料。孩子們中了毒，躺在醫院等著救命錢。“
她轉身指向身後的胡楊林，鏡頭裡30棵百年胡楊的葉子正在簌簌飄落，地麵鋪著厚厚的金黃，像鋪了層屍布。
“網友捐的32萬被平台凍了，開發商的鏟車要推我們的救命田。“她的眼淚突然掉下來，砸在手機鏡頭上，“我知道我們人微言輕，但這是我們世世代代守著的家啊......“
直播間的禮物特效突然刷屏，不是昂貴的火箭，全是一塊兩塊的“守護胡楊“公益幣。彈幕速度快得看不清字，隻有密密麻麻的“彆哭““我們幫你“在滾動。
“丫頭彆哭！“老李頭拄著拐杖走到鏡頭前，把皺巴巴的存折舉起來，“我這還有兩萬養老錢，明天就取出來！“
張寡婦抱著念念湊過來，孩子還在發燒，小臉通紅：“這是我男人的撫恤金，雖然不多......“
村民們一個個擠到鏡頭前，有人掏出銀行卡，有人舉起剛摘的棉花，王二柱的兒子把攢了三年的硬幣罐倒在地上，鋼鏰滾得滿地都是。
就在這時，林晚星的手機突然震動。是銀行的短信提醒，一行加粗的數字刺得她眼睛發酸——500000元。
附言欄寫著：我也是守林人的後代，這錢不用還。轉賬人姓名：匿名，備注：沙漠胡楊。
林晚星的呼吸瞬間停滯。50萬？剛好夠請專業清汙團隊的錢！
“錢......到了。“她舉起手機給村民看，聲音哽咽，“有人給我們打了50萬......“
人群爆發出震天的歡呼，有人哭有人笑，王二柱媳婦抱著孩子給鏡頭鞠躬，額頭都磕到了地上。直播間的禮物特效徹底停不下來，有人刷了架火箭，彈幕寫著“沙漠胡楊大佬帶飛！“
光頭的鏟車早就悄悄開走了。林晚星看著屏幕上不斷跳動的“沙漠胡楊“ID，突然想起爺爺日記裡的名字——他年輕時有個搭檔，就叫胡楊。
【係統提示：檢測到“沙漠胡楊“IP地址位於北京，與十年前環保部一份關於胡楊林保護的提案提交地址一致。】
林晚星的心跳漏了半拍。環保部？難道是爺爺當年的戰友？
她剛想回複感謝，手機突然收到條私信，來自“沙漠胡楊“：
“小心趙衛東的假釋聽證會，他們想讓他出來背鍋。清汙設備我已經聯係好了，明天到。“
趙衛東要被放出來了？林晚星猛地抬頭看向縣城的方向，夕陽正把監獄的輪廓染成暗紅色。那個在牢裡布下天羅地網的男人，終於要親自出場了。
這時，直播畫麵突然被插入一條本地新聞——省台正在播放趙曼妮接受采訪的畫麵，她穿著白色連衣裙，對著鏡頭抹眼淚：
“我隻是想為家鄉做貢獻，沒想到被林晚星利用網絡暴力攻擊......那些廢料都是誤會......“
彈幕瞬間被“綠茶““惡心“刷屏，有人扒出她之前賄賂記者的視頻，播放量幾分鐘就破了百萬。
林晚星關掉直播，看著遠處漸漸暗下去的胡楊林。50萬解決了燃眉之急，但她知道這不是結束。
“沙漠胡楊“是誰？為什麼知道趙衛東的聽證會？他和爺爺到底是什麼關係？
風卷起地上的棉絮，粘在她的睫毛上。林晚星握緊手機，掌心的汗浸濕了屏幕。清汙團隊明天就到，趙衛東可能隨時被放出來，而那個神秘的“沙漠胡楊“，像個影子，始終在暗處注視著紅柳村。
她突然想起爺爺日記的最後一頁，畫著兩個小人站在胡楊樹下，旁邊寫著：“等我回來。“
是在等“沙漠胡楊“嗎？
夜色漸深，合作社的燈一盞盞亮起。林晚星看著村民們連夜收拾出的清汙設備存放處，突然覺得那50萬像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
這錢，恐怕不是那麼好拿的。
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聲，兩道車燈刺破黑暗，正朝著合作社的方向駛來。林晚星的心臟瞬間提到嗓子眼——是趙衛東的人，還是“沙漠胡楊“派來的？
她抓起牆角的鋼管，示意村民們熄滅燈光。黑暗中，隻有手機屏幕還亮著，“沙漠胡楊“的頭像在夜色裡泛著微光，像顆遙遠的星。
這場仗，終於要迎來真正的決戰了。而那個神秘的“沙漠胡楊“，究竟是救贖，還是另一個深淵？
林晚星握緊了鋼管，指節泛白。無論是什麼，她都接下了。
因為胡楊的根，從來都紮在最硬的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