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的木門被推開時，林晚星聞到了消毒水混著汗臭的味道。趙老四穿著囚服，佝僂著背被法警押進來，頭發白了大半，左手腕上的淤青還沒消——那是上次在看守所被同監室的人打的，據說因為他總半夜哭喊“不是我“。
“肅靜！“
法官的法槌敲在桌上，驚得趙老四猛地一哆嗦。他的目光越過旁聽席，死死黏在林晚星身上，像要從她眼裡摳出點憐憫來。林晚星坐在第三排，身邊是牧雲，他手裡攥著份鑒定報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被告人趙老四，指控你涉嫌非法傾倒危險廢物、包庇罪、行賄罪......“
檢察官念罪狀的聲音平鋪直敘，每個字卻像重錘砸在趙老四心上。他突然掙紮起來，鐵鏈在地麵拖出刺耳的響聲：“我沒有！是趙衛東逼我的！是他讓我埋廢料的！我隻是個跑腿的......“
“反對！“趙家的律師立刻站起來，“被告人試圖推卸責任！“
林晚星冷笑。這出戲碼她早就料到了。趙老四從被抓那天起就開始翻供，把所有罪責推給在獄中的趙衛東，甚至編造出“被脅迫“的證詞。可他忘了，王二柱媳婦藏在柴火堆裡的錄音筆，早就記下了他指揮手下埋廢料時的囂張：“多埋點！埋深點！紅柳村的土賤，埋多少都能消化！“
“播放錄音證據。“檢察官按下播放器。
趙老四的聲音在法庭裡炸開，粗啞的笑聲混著鐵鍬挖土的聲音，和他此刻的狼狽形成荒誕的對比。旁聽席上的村民們開始騷動，王二柱的拳頭捏得咯吱響，若不是法警攔著，他恐怕已經衝上去了。
“還有這個。“牧雲站起身，把手裡的鑒定報告遞過去，“趙老四名下的賬戶，近五年收到趙家轉賬共計120萬，備注是‘土地管理費’，實際用於行賄。“
報告上的銀行流水清清楚楚，每一筆轉賬都對應著環保局某位領導的受賄記錄。那些人上個月已經被雙規，招供的筆錄此刻正放在法官的案頭。
趙老四的臉瞬間灰敗如死灰。他癱在被告席上，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個字。林晚星看著他手腕上的淤青，突然想起小時候。趙老四還不是現在這副鬼樣子，會偷偷給她塞塊奶糖，會在她被趙曼妮欺負時罵一句“丫頭片子彆太橫“。
是什麼時候變的？是趙衛東給了他第一筆好處費，還是他發現踩著村民的苦難能往上爬？
【係統提示：檢測到關鍵人物心理防線崩潰，可觸發“追加指控“。】
林晚星沒理會麵板。她要的不是追加刑期，是讓他在陽光下，把欠紅柳村的都還回來。
“我認罪......“趙老四突然開口，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所有罪都認......但求法庭輕判......我哥說了，隻要我扛下來，出去了......“
“你哥不會出去了。“林晚星突然站起來，目光冷得像暗河的冰，“趙衛東的假釋申請被駁回，他的案子要重審，你以為他還能保你？“
趙老四猛地抬頭，眼裡的光徹底熄滅了。他像被抽走了骨頭，癱在椅子上，眼淚混著鼻涕往下淌：“晚星......林晚星......“他突然朝她撲過來，被法警死死按住，“看在我小時候疼過你的份上......求你高抬貴手......我給你磕頭了......“
額頭撞在金屬欄杆上，發出“咚、咚“的響聲，很快就滲出血來。旁聽席上有人開始竊竊私語，連法官都皺起了眉。
林晚星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被告席前。她比趙老四高出小半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掃過他花白的頭發、淤青的手腕、淌血的額頭——這個曾經在紅柳村作威作福的男人，此刻像條喪家之犬。
“你小時候給我的奶糖，“她的聲音清晰地傳遍法庭，“是用偷我家棉花賣的錢買的。你替我罵趙曼妮，是因為她搶了你家的宅基地。“
趙老四的磕頭聲戛然而止。
“你埋的廢料，毒死了張寡婦的男人。“林晚星的聲音陡然提高，“你行賄的錢，夠老李頭的老婆子多活五年。你包庇的趙衛東，差點讓整片胡楊林枯死！“
她指著法庭外的方向，那裡能看到遠處胡楊林的輪廓，新葉在陽光下閃著光：“你的罪，不是我能原諒的。“
“該向胡楊林懺悔。“
這句話像把刀，精準地刺穿了趙老四最後的防線。他突然停止掙紮，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嘴裡反複念叨著：“胡楊林......胡楊林......“
法官敲下法槌時，林晚星已經走出了法庭。陽光刺得她眯起眼，牧雲跟在她身後，遞過來一瓶水：“判了十五年。“
“知道了。“她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順著喉嚨流下去，帶著點涼意。
“真的不去看最後一眼？“
“沒必要。“林晚星望著胡楊林的方向，“紅柳村的賬，該清的都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