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漱玉想到太後有一回跟她說的話。
——煙煙不僅容貌跟景兒很像,就連性格都很像,從不會吃虧,不過煙煙比景兒更聰明一些,她更懂在不得罪人的情況下,為自己爭取利益,該張揚的時候張揚,該沉默的時候沉默。
但景兒不同,說話更為直接,狂妄不羈,放浪形骸,因此得罪了很多人,但好在他有這個實力可以保護自己。
但有的時候,太過張揚狂妄不懂得低調,並不是什麼好事,若是他能稍微沉穩一些,或許就不會被小人算計,不會一輩子隻能坐在輪椅上。
想到這裡,裴漱玉覺得太後對王爺應該就是真心的。
若不是真心,太後怎麼會這麼了解王爺的性格,怎麼會這麼喜歡煙煙和昭昭。
她能看得出來,太後是真心喜歡兩個孩子的。
她被接回侯府,從未學過管家,突然嫁進王府,她很迷茫,是太後派了宮裡的嬤嬤來教她怎麼管家。
若不是太後對格外王爺關心,她又怎麼會讓嬤嬤來教她管家?
裴漱玉見洛寬景沒什麼動靜,又繼續說,“有一回,我膽大的問太後,為什麼一定要王爺你娶我為妻,明明外麵在傳是我算計的王爺,都說我是個攀附權貴的壞女人。”
“太後說,她與我祖母自小就認識,在她五六歲的時候意外被人販子拐走,同一輛馬車裡最大的孩子是我祖母。”
“她很害怕,是我祖母一直保護她,給她搶食物,後來她們一起獲救,就一直有聯係。”
“我懷孕的消息被裴夢婉透露出去,祖母進宮去見了太後,太後說我祖母喜歡的孫女一定不會是心思不純的人。”
說起侯府老夫人,裴漱玉語氣中帶著幾分惆悵,“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我又一次被祖母救了。”
“王爺,太後或許並不知道沈家的計劃,也或許知道,但她對你,對我,對我們兩個孩子都是真心喜歡的。”
洛寬景的身體動了動,緩緩轉過身看著她。
沉默片刻,輕歎一聲,伸手將她緊緊擁住,把臉埋在她的脖頸處,聲音帶著幾分壓抑的沙啞。
“我自小把太後當做自己的親生母親,把陛下當做自己嫡親兄長敬重。”
裴漱玉任由他抱著,抬手輕輕撫摸他的長發。
“八歲那年,我被一個皇兄推進水裡,染上風寒,昏迷了一天一夜,太後守了我一天一夜,雖然我已經教訓了把我推進水裡的皇兄,但被陛下得知後,依舊出手讓他被廢除皇子身份,連帶著他的母妃也被貶,被送進冷宮。”
洛寬景的聲音悶在她頸間,“我到現在依舊記得太後看到我清醒過來鬆了口氣的樣子,記得陛下望著我時擔憂的眼神。”
就是因為他感受到過他們的真心,此刻才這般煎熬。
若他們從一開始就對他虛與委蛇,他反倒能利落應對,不會想這麼多。
可那些深夜的關懷,困境中的庇護,全是實打實暖過他。
是什麼時候變了呢?
是先皇把皇家暗衛營交到他手中的時候?
還是他一次次的打了勝仗,軍功越來越多,手中權勢越來越大的時候?
或許從陛下有了奪嫡的機會開始,他就不再是那個語氣堅定的說小十九,皇兄會保護你一輩子的人。
他現在是大周萬人之上的皇帝。
不是他的皇兄了。
洛寬景有些傷心,有些遺憾,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以為他已經強大到能夠接受真相,可真相往往比他想象中的要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