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江銜月拖長語音,“之前是誰說叫我早日和裴忌離婚,好給他的晴晴姐讓位來著——?”
“我、我……”龔逢吉說不出話來。
這草包少爺,有時候蠢得還挺……有娛樂效果的。
江銜月得了好就收。
她強忍著笑意,故作嚴肅地點點頭:
“行,那就有勞大表弟了。我的家庭幸福,可就指望你了。”
龔逢吉得了重任,臉上頓時光彩煥發,連聲道:“包在我身上!包在我身上!”
病房裡原本有些凝滯的氣氛,被他這一番插科打諢,倒是衝淡了不少沉重。
龔逢吉離開後,病房裡重新安靜下來。
窗外的天色已經徹底暗沉。
就在這時,一股極其陰冷的微風拂過。
溫度驟然下降,連儀器運作的嗡鳴聲都仿佛被凍住了。
病房角落的陰影,如同墨汁滴入清水,開始無聲地旋轉。
一道修長、模糊的身影從中緩緩浮現。
來人穿著樣式極其古樸的黑色長袍。
麵容被一層淡淡的灰霧籠罩,看不真切。
他目光落在江銜月身上:
“奉謝判官之命,前來接引江小姐,入往生殿。”
江銜月掀開被子下床。
動作間牽動身體,帶來一陣銳痛,她扶住床沿穩了穩身形。
“有勞了。”
引路使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抬起了寬大袍袖,朝著那片陰影一指。
陰影便如同活物般擴大,瞬間將江銜月的身影吞沒。
好冷。
江銜月感覺自己像是墜入了一條沒有儘頭的黑暗隧道。
耳邊沒有任何聲音,連自己的心跳都像是消失了。
唯有那散發著微弱光芒的身影在前方引路,像黑暗中的唯一燈塔。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
光點擴大、擴大。
勾勒出一座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巨大門戶輪廓。
門楣之上,三個古篆字懸於虛空——往生殿。
門無聲地敞開一道縫隙。
引路使率先踏入縫隙,江銜月緊隨其後。
一步跨入,景象瞬間轉換。
江銜月強忍著不適,目光掃過四周。
腳下是光滑如鏡的黑色玉石地麵,倒映著頭頂同樣深邃的穹頂。
巨大的、形態奇異的黑色石柱支撐著這方空間,石柱上雕刻著無數繁複到令人目眩的符文和圖騰,無聲地流轉著微弱的光華。
空曠,死寂。
沒有守衛,沒有侍從,隻有無處不在的沉甸甸的威壓。
終於,在一處偏殿的巨大石門前停下。
石門古樸厚重,此刻正散發著柔和的乳白色光暈。
殿內光線柔和,空間不大。
中心處是一個由黑色晶石壘砌而成的蓮花形高台。
高台之上,懸浮著一塊約莫一人高的、通體瑩白剔透的玉髓。
而周不移,就靜靜地躺在那玉髓的中心。
他雙目緊閉,臉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比江銜月這個傷號還要難看百倍。
平日裡那副懶洋洋、萬事儘在掌握的神情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一種深沉的疲憊和脆弱。
儘管來之前做好了心理準備,看到周不移這副模樣時,江銜月的心還是猛地一揪。
她下意識地向前走了幾步,靠近玉髓台。
心裡像塞了一團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悶,透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