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長卿解開大氅,遞給一旁伺候的丫鬟,走到上首太師椅旁,撩袍坐下。
“家兄生前孤形吊影,死後卻冒出兩個未亡人,世人若是知曉,怕是以為家兄跟那些處處留情的風流浪蕩子沒什麼兩樣。”
“不知家兄哪裡得罪了二位,要毀他一世英名?”
年輕婦人才知道馮清歲也是來認親的,激憤道:“二爺怎麼能將妾身和江湖騙子混為一談!”
“我們安哥兒長得那麼像大爺,任誰見了,都知道他是大爺的孩子。”
她把孩子往外推了推,好讓紀長卿看清他的臉。
又輕蔑地掃了馮清歲一眼。
“不像某些人,一看就知道是上門行騙的,敢騙到二爺頭上,真是不知死活。”
馮清歲一臉平靜:“你這孩子和紀將軍長得可不像。”
年輕婦人剛要反駁,就被紀長卿打斷。
“哪裡不像?”
他饒有興味地看向馮清歲。
“牙齒。”馮清歲回道,“父母的牙齒狀況往往會傳給孩子。”
“這個孩子的門牙縫很大,紀將軍一口牙齒整整齊齊,沒有一絲縫隙,這位娘子的門牙也甚是緊密,為何孩子與他們截然不同?”
“想必他親生父親另有其人。”
年輕婦人眼底掠過一絲慌亂。
“胡說八道!”她怒斥,“我們安哥兒的牙縫是啃骨頭撐大的!看他眉眼就知道,和大爺一模一樣!”
馮清歲:“聽說紀家男人都繼承了那位江州第一美男老祖宗的桃花眼,你這孩子就算眉眼像紀將軍,也不足以說明他是紀將軍所出。”
“姑娘言之有理。”
紀長卿忽然開口。
“這孩子的長相和紀某長兄不太像,和紀氏一個族人倒是如出一轍。”
年輕婦人掩麵哀嚎:“二爺不想讓安哥兒認祖歸宗就算了,何必如此折辱妾身!妾身和誰生的孩子,自己還能不清楚嗎!”
“四年前,大爺回京述職,帶著一幫弟兄去排雲樓吃酒,妾身在排雲樓賣唱,不慎被人下藥,送到大爺醉酒休憩的房間……”
“翌日醒來,妾身驚慌逃離,待後來發現自己懷孕,想找大爺說個明白,才知大爺早已離京。”
“隻好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一邊拉扯,一邊等大爺回來,誰知等來的卻是噩耗……”
紀長卿聽罷,靜靜地看著年輕婦人。
“你是說,家兄喝醉酒,稀裡糊塗和你成了好事?”
年輕婦人點頭:“正是!”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紀長卿漫不經心道,“家兄一喝酒就喘不過氣,向來滴酒不沾,絕不會發生你說的這種事。”
年輕婦人錯愕:“怎麼會,那晚明明是……”
“換個人家編吧。”
紀長卿擺擺手。
“來人,送客。”
年輕婦人還欲爭辯,被候在一旁的兩個丫鬟抓住手臂,架了出去,孩子一臉驚惶地跟著離開。
馮清歲看著這一幕,心情有點複雜。
對手失敗了固然是好事,但紀長卿三言兩語就把人打發了,顯然不好糊弄。
也不知她能否糊弄過去……
一扭頭,對上紀長卿洞若觀火的眼神,心跳了跳。
“好了,該你了。”
紀長卿喝了口茶,往椅背上一靠,一副聽戲的架勢。
“希望你編的故事比她的周全一點。”
馮清歲:“……”
她默了一瞬,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