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長卿穿著一身緋色繡仙鶴官服,身姿筆挺,神情淡然地走進展示堂。
見著馮清歲,微微一笑:“聽院監說大嫂剛好來捐贈衣物,我還以為她認錯人了,沒想到真是大嫂。”
馮清歲:“……”
這廝一直派人跟蹤她,她就不信他不知道她要來慈幼院。
“我也沒想到,”馮清歲輕笑,“二爺日理萬機,竟還有空來巡視小小一個慈幼院。”
紀長卿聽出她話裡的諷刺之意,知她誤會了,笑道:“欽天監測出今年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寒冬,京兆府上了折子,求撥一筆專款,用於慈幼院過冬,陛下命我核實。”
不然他倒也不至於特地跑來慈幼院。
——當然,京城那麼多家慈幼院,他偏偏來了這家,確實是因為她在這的緣故。
馮清歲聽到“百年難得一遇的寒冬”幾字,蹙起眉頭:“慈幼院的冬衣裡填充的都是蘆花柳絮,經不起寒冬。”
跟在紀長卿身後進來的院監聽到這話,臉上笑意一頓。
“蘆花柳絮?夫人這是打哪聽說的?我們慈幼院孩子的冬衣都是絲綿做的。”
馮清歲看向她:“絲綿做的這批冬衣是四年前彆人捐贈的,新來的孩子都沒有,不是嗎?”
院監臉色微僵。
她一直陪在這位夫人身邊,沒見她跟哪個孩子接觸,怎麼這麼清楚?
莫非來之前打探過?
她找補道:“我去年年底才調過來,對之前的情況不太了解,夫人說的這些,回頭我核實核實,若果真如夫人所說,定當上報。”
馮清歲:“院監先前在哪個院?”
“青雲路那邊。”
“那邊的冬衣都是絲綿做的?”
“當然……不過三年前也有熱心人捐贈了一批棉衣。”
馮清歲神色微寒。
姐姐一番善心,倒成了這些貪墨之人的遮羞布。
紀長卿臉色也沉了下來。
“方院監,等會將曆年收支賬簿呈上來,本相要過目。”
方院監心跳驟然加速,忙應道:“好!”
心想幸好她沒來得及在賬簿上做什麼手腳,真要查出問題,也是上一任院監的事,跟她無關。
孰料紀長卿轉頭吩咐隨從:“百福,你去其他慈幼院走一趟,把賬簿都收上來。”
方院監:“!!!”
臉色一下子像被漂洗過,掉了好幾層顏色。
紀長卿仿佛沒看到她的變化似的,淡淡道:“不是要向本相介紹這裡的展品嗎?”
“是,大人。”
方院監心亂如麻地給紀長卿解說起來。
紀長卿對這些手工藝品沒多大興致,隻多看了兩眼那幅吃糍粑的小姑娘的繡畫——他進門前,馮清歲就站在這幅畫前。
小姑娘的吃相繡得十分靈動可愛,就是瘦了點,要是臉上多點肉,會更好看一些。
他臉色又沉了幾分。
穿的都克扣了,吃的又能好到哪裡去。
慈幼院的房舍都很整潔,孩子臉上也有笑容,展示堂這裡的展品也充分展現了慈幼院的培育成果,乍看上去花團錦簇,功績卓著。
若非馮清歲點出,他未必覺察得出個中貓膩。
馮清歲又是如何得知?
據燕馳稟報,她聯係這家慈幼院之前,不曾來訪,也不曾遣人查探。
如何連院裡孩子的棉衣是四年前被捐贈的都一清二楚?
他轉身看馮清歲,卻發現她已經走到外麵去了。
馮清歲是在五花過來時離開的。
翠雀的領養信息已經到手,目的達成,自然沒有逗留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