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罵道:“跑呀,怎麼不跑了?老子就是要上斬頭台,今兒也要打死你這孽障!”
路人見孩子手臂都被打出血痕來,心生不忍,勸道:“孩子不聽話,你說他幾句便是,打他作甚。”
男子滿臉憤恨:“剛領回來的米麵,全被他扔河裡喂魚,一家老小都沒了著落,熊成這樣,還不該打?”
拿米麵喂魚?
夭壽。
剛剛還一臉同情的路人立刻換了一副表情。
糟踐朝廷發放的救災糧食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這等敗家子,是得好好教訓教訓。
於是都不吭聲了。
男子繼續揮鞭,孩子被打得蜷縮一團。
馮清歲看不下去,正要上前阻止,忽然留意到孩子的五官看起來和四肢有點不搭,忙抓住欲一同上前的紀長卿的手臂。
尚未來得及解釋,一支短箭便從地上那孩子的腕間射出,朝紀長卿飛去。
與此同時,黑瘦男子鬆開長鞭,伸手入懷,取了一把短刃出來,向她飛撲而來。
五花與燕馳第一時間察覺,但兩人身側各自有人襲來,未能立刻上前施救。
紀長卿眼疾手快,將她扯入懷裡的同時轉過身去,抬起右腳踹開黑瘦男子。
短箭擦著他的腰身而過。
擺平身邊刺客的五花和燕馳立刻上前對付黑瘦男子和孩童。
黑瘦男子和孩童隻和他們纏鬥了片刻,便口吐黑血,倒地身亡。
街邊攤販和路人呆若木雞。
紀長卿聞到一絲血腥氣,忙鬆開懷裡人,上下打量。
“你受傷了?”
剛好來月事的馮清歲:“……”
“沒有。”
她揉了揉鼻頭。
方才猝不及防撞上紀長卿胸膛,倒是差點被撞得流鼻血。
紀長卿看向地上的黑瘦男子和孩童,心頭掠過一絲疑惑:莫非是他們口中飄來的血腥氣?
可他分明感覺距離沒那麼遠。
馮清歲走到孩童身邊,將人翻轉過來,果然不出她所料。
是個侏儒。
紀長卿也看出來了。
“真是處心積慮。”
他輕嗤了一聲,將善後之事交給時安,和馮清歲繼續往縣衙走。
馮清歲怕他察覺端倪,刻意拉開了一點距離。
兩人還是並排走著,隻是從原來的一人寬間隔變成了兩人寬。
紀長卿眸色一暗。
回到縣衙門口,他頓住腳步,轉身看向馮清歲:“可是在怪我方才冒犯了你?”
馮清歲:“???”
“二爺何出此言?”
紀長卿看向她的腳尖位置:“不然為何站那麼遠?”
馮清歲:“……”
“抱歉,我沒留意。”她搪塞道,“和方才之事沒有任何關係,我知二爺一時情急,才會如此。”
“原來如此。”
紀長卿垂眸,掩去失落神色。
“是我想多了。”
馮清歲聽著他莫名低沉的嗓音,腦海忽然掠過一聲不吭蹲坐在地,無聲譴責她隻顧製藥不陪它玩的大黑的身影。
唇角不由溢出一絲笑意。
紀長卿若是也有長耳朵,此時應該是耷拉下來的吧。
沒想到英明神武的丞相大人也會因為一點相處距離而患得患失。
但眼下實在不好解釋。
等過兩天月事了了,她走近一點,應該就能解開他的心結了。
因而沒有多說,跟紀長卿道完彆便回了後院。
可能是撞擊留下的記憶過於深刻,她夜裡居然做了個夢。
夢裡紀長卿仰躺在床上睡覺,身為小貓的她,爬到紀長卿身上,伸出兩隻小爪子,左踩踩右踩踩,揉麵團一樣揉著紀長卿胸口。
夢境過於真實,蘇醒後她手指仿佛還殘留著揉搓的觸感。
她一臉呆滯地將自己做的夢告訴五花。
“我怎麼會做這麼一個夢?”
她百般不解。
五花:“俗話說,有奶便是娘,二爺經常給你做好吃的,可能他在你心裡,就跟‘娘’一樣?”
馮清歲想了想,覺得她言之有理。
紀長卿整天投喂她,為人又可靠,她對他的信任與日俱增,將他當親人看待也很正常。
“你的嗓音有點啞。”
五花提醒她。
“是不是著涼了?”
馮清歲摸了下額頭,扶額道:“發熱了。”
濕邪天氣,又遭逢月事,被寒濕侵襲也不足為奇。
但也可能染了疫病。
為防傳給他人,她跟方院判告了假,在縣衙後院自我隔離。
用過早膳,吃了一貼自己開的藥後,她繼續睡覺,午間醒來,五花端了一碗香氣飄飄的肉蔬粥進來。
她頓時胃口大開。
一口氣將肉菜粥吃得一乾二淨。
“沒想到夥夫炒菜不怎麼樣,熬粥倒是一絕。”
五花笑道:“這是二爺熬的。”
“難怪。”
馮清歲心裡頓時跟胃裡一樣暖。
紀長卿忙得跟陀螺似的,還抽空下廚給她做病號餐,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不比任何娘親差。
難怪她會把他當“娘。”
他愛看她吃飯,大概也不是什麼投喂癖,而是慈母心。
正在縣衙大堂和眾官商量引水歸河的紀長卿莫名打了個冷顫。
“明日我們去洪江舊河道看過,確定可行,再招募民工清淤。”
他放下圖紙,對眾官道。
眾官道好。
翌日紀長卿便帶著眾官去了位於洪縣東北方向的洪江舊河道。
臨行前,特地將肉蔬粥的方子寫給夥夫,讓其照著方子煮給馮清歲。
馮清歲休息了一日,高熱退去,身子大好。
午間用膳,見外頭狂風大作,黑雲壓城,不由為紀長卿一行人擔憂。
“也不知他們找不找得到地方避雨。”
她喃喃自語。
五花寬慰道:“那裡有不少村子,隨便找個人家也能躲一躲。”
馮清歲:“但願如此。”
暴雨一下便是一整個下午。
雨停後,夜幕降臨,兩個官員一身泥濘地騎馬歸來。
“屈縣令!快派人去齊村,紀大人他們被山石掩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