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如墨。
橫亙在禾城與麥城之間的丘陵如同沉睡的巨獸脊背,安臥在黑夜中。
空氣悶熱得像是一團正在凝固的琥珀,沒有一絲風流動。
往日這個時候歡呼鳴叫著迎接黎明到來的鳥兒噤若寒蟬,隻有零星短促尖銳的鴉叫在天地回蕩。
一條長得望不到邊的火龍忽然從山穀儘頭探出頭來,蜿蜒著穿越群山,遊向長河。
“主公,馬上就要下雨了,我們是不是停下來休整一下,等雨停了再往前走?”
一身鎧甲的高大將領向坐在肩輿上的斯文男子恭敬請示。
男子微微頷首:“過了河,歇息一個時辰。”
“是,主公!”
將領立刻將指令傳至全軍。
跋涉了一整宿,早已疲憊不堪的眾將士精神一震,腳步頓時輕快了幾分。
河灘甚是寬廣,足以容納他們兩萬人在此處歇息。
趟著不足膝蓋高的河水過河時,士卒們忍不住停駐腳步,往頭臉和脖頸潑水,好去一去汗,消一消暑。
將領們也熱得不行,便沒有阻攔手下士卒,將馬拴好在河邊柳樹上後,也跟著掬水洗漱。
一時間,滿河都是將士,跟煮餃子似的。
被稱為主公的男子看著這一幕,微微皺眉,但到底沒說什麼。
空氣如此悶熱,河水如此清涼,眾將士即便洗刷乾淨,也不願上岸。
反正上了岸也是坐著啃乾糧,不如在河裡尋塊石頭或坐在淺水處,邊泡水邊啃。
極度疲倦的身軀驟然放鬆下來,有人甚至闔眼睡了過去。
無人察覺河水一寸寸往上漲。
直到躺在河中央淺灘上小憩的人察覺自己的身軀浮了起來。
立刻尖叫警告。
“漲水啦!快上岸!”
剛睡過去的將士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發現河水陡然漲了一大截,目瞪口呆。
“這雨還沒下,怎麼就漲水了?”
“這還用問,肯定是上遊下雨了,我們這應該也快……”
話未說完,水桶般粗細的藍白色閃電驟然劃過夜空。
“轟隆——轟隆隆——”
雷聲在頭頂炸開。
眾將士趕緊往岸邊走去。
因河水暴漲,涉水比原先艱難,有人腳下一個不穩,倒向身側同伴。
“撲通撲通”倒了一大片人。
這些人迅速被急流衝走。
“救命!”
其他將士趕緊衝向下遊救人。
孰料下遊的河床並不像他們方才停留的河床那般平坦,而是東一個窩溝,西一個窩溝。
踩中窩溝的人也跟著落了水。
為防更多人落水,他們不得不手拉著手去救人。
大半將士撲騰在水裡救援之時,,一道閃電忽然劈中立在被淹沒的河灘上的一棵細高杉樹。
電光四濺。
杉樹周圍的將士頃刻僵直栽倒。
離杉樹稍遠一些的將士如提線木偶般扭曲抖動了幾下,也倒向河水。
更遠距離的將士在電光刺目那一刹那,全身一顫,萬針穿骨般的劇痛襲遍全身,屎尿俱出,腿腳一軟,也落進水裡。
未被波及的將士驚恐萬狀地看著這一幕,忘了所有動作。
一個站在河岸上的圓臉微胖士卒失聲尖叫:“天罰!這是天罰啊!”
瞬間人心大亂。
“犯上作亂是要遭報應的!這肯定是上天給我們的警示!”
“我不想死,放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