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清歲留意到他的視線,笑道:“這可是屈明璋好不容易找來的,禾城僅存的冰塊都在這了。”
“大熱天氣,不用冰鎮著,就得往你身上塞死魚了。”
紀長卿:“……”
回頭得謝屈明璋。
燕馳送了四菜一湯上來。
紀長卿隻喝了湯,飯菜一口也沒動。
等會他還得吃一次假死藥,好應對趕來哀悼的方院判。
馮清歲玩味笑道:“這世間能親曆自身喪儀的人不多,不知二爺作何感想?”
紀長卿:“……”
他何止親曆過自身喪儀。
還給自己治過喪呢。
看著眼前一身素白孝服、宛如新梅覆雪的女子,他忽而想起她抱牌成親之時,也是這樣一副裝扮。
喉間忽然發緊。
“挺好的。”他垂下眼眸,“至少有人肯為我穿一回孝。”
馮清歲看著他泛起紅暈的耳垂:“……”
穿個孝服都能讓他高興成這樣,若是穿喜服,豈不是要樂瘋?
“你的臉色不太對。”
她肅起臉。
紀長卿一陣心虛。
“天氣……太熱了。”
馮清歲瞟了他一眼,喚道:“五花,你的百寶匣在不在?借我用一下。”
“在呢。”
五花從懷裡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小匣子。
馮清歲接過匣子,打開取了幾樣泥料,在手上調勻,而後走到紀長卿身前,伸手塗抹到他臉上。
紀長卿:“……”
原來她說的臉色不對,是指他的臉不像死人。
他微微屈身。
好讓她能直視他的臉龐。
他竭力維持平靜麵容,但隨著溫熱柔荑在臉部摩挲,他的心跳一點點加速。
纖細指尖觸及唇瓣的刹那,他呼吸一滯。
“彆動。”
馮清歲按住他的唇瓣。
“馬上就畫好了。”
這馬一定是世上最慢的馬。
紀長卿心想。
騎在這馬上的每一秒,都漫長得像一年。
馮清歲畫好後,端詳片刻,問五花:“他現在看起來像不像窒息身亡的人?”
五花提醒:“還有指甲。”
馮清歲恍然:“對,還有指甲。”
缺氧身亡的人指甲是青紫色的。
“坐下塗吧。”
她招呼紀長卿。
紀長卿屈膝,在拜墊坐下。
五花搬了一張小幾過來,給他當美甲,不,塗甲板。
馮清歲捏著紀長卿的手指,一個一個指甲給他上色,紀長卿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龐,再次感覺度秒如年。
好在一刻鐘後,馮清歲終於放開了他的手。
紀長卿躺回靈床。
心跳久久未能平複。
臉龐和雙手仿佛還殘留著纖柔觸感。
這才是親曆自身喪儀最大的感觸,他忽而想道,意識漸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