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旺將“瀉藥”交給了小廝,叮囑道:“你記得避開人,可千萬彆讓人發現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小廝點頭。
兩人分彆後,興旺回府跟韓瑞複稟報:“少爺,藥物我已經交給那小廝了,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有消息了。”
韓瑞複身上的棍棒傷還沒好,仍然隻能趴床上,聽到這話,眼底難得浮起一抹痛快。
“你去慶國公府守著,一收到噩耗就回來稟報。”
興旺道好。
隨即提了幾雙草鞋去了慶國公府大門口斜對麵。
這回他學聰明了,在頭上戴了個大草帽,把自己的麵容遮了。
慶國公府的護衛沒能認出他,他靜靜蹲守在那裡等消息。
蹲了大概一個時辰,角門裡突然跑出一道微胖身影,正是崔六那小廝。
對方滿臉驚慌,像是受了莫大驚嚇。
莫非崔六已經身亡?
他暗自思忖。
下一瞬,忽見那小廝朝他奔來。
“大哥,你不是說那是瀉藥嗎?怎麼我家少爺吃了上吐下瀉,命都沒了?”
興旺瞠目結舌。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你這身衣服我今天才見過,怎麼認不出?”
“……”
興旺這才想起自己忘了換衣服。
“走,彆在這裡嚷嚷。”
他趕緊拉著小廝走開。
到了沒人處,方問道:“你家少爺沒命了?”
小廝道:“可不是!吃完半個時辰就沒命了!你給我的是毒藥對不對?我真是被你害死了!”
興旺矢口否認:“我給你的是瀉藥,你家少爺的死可不一定跟我那藥有關係。”
“怎麼可能!”
“你家少爺不是剛種了牛痘嗎?可能他出的痘疹和這個瀉藥相衝,才會出意外。”
小廝捂臉:“怎麼會這樣!現在怎麼辦?官府肯定會查到我頭上。”
興旺寬慰道:“你先彆慌,你家少爺也許因為彆的原因死的也不一定,你找個地方躲兩天,避避風頭再說。”
才說完,崔家護衛忽然出現在巷口。
“他在這裡!”
小廝拔腿就跑。
慢了一步的興旺見狀,也跑了起來。
甩脫崔家護衛後,他跑回府裡,將崔六身亡的消息報給韓瑞複。
韓瑞複撫掌大笑。
“死得好!”
崔六敢抽他鞭子,活該死在他手上。
他笑完對興旺道:“你這就去找幾個人,到街頭巷尾散播消息,就說慶國公府的少爺種牛痘後死了。”
興旺便帶著院裡的人出去了。
孰料剛拉著人八卦,就被東城兵馬司的衙差逮了個正著。
“妖言惑眾?跟我們回衙門。”
興旺頓時懵了。
“我們沒有造謠,慶國公府的六少爺種完牛痘真的死了。”
衙差冷笑:“人家活得好好的,你說人家死了,還說不是造謠?”
興旺急忙解釋:“他剛死,你們還沒收到消息。”
話音剛落,一道熟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六少爺,就是他讓我給您下藥。”
興旺大驚。
扭頭一看,那圓臉微胖小廝正領著崔家六少爺朝他走來。
頓時感覺天都塌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崔家六少爺怎麼還活著?
話要說回韓瑞複動歪心思那晚。
紀長卿一直派人盯著承恩侯府,自然知道承恩侯派了隨從去接近興旺,將慶國公府闔府上下中了牛痘之事透露給興旺,借興旺之口傳給韓瑞複,激起韓瑞複報複之心一事。
他將此事說給馮清歲後,一貫熱衷於“助人為樂”的馮清歲決定幫韓瑞複一把。
於是讓五花假扮崔六小廝,假裝癡迷鬥蟋蟀,好讓韓瑞複抓住她的“軟肋”設局,逼迫她對崔家六少爺下手。
興旺被抓後,供出了韓瑞複。
韓瑞複投毒殺人且妖言惑眾,人證俱全,被判斬首。
上刑場前,他“供出了”一封他父親韓兆重留下的絕筆信。
這封絕筆信曾經貼滿全京城,許多人對其還有印象。
信中韓兆重說自己遭前太子趙必翔遇刺身亡,揭露趙必翔才是榮昌侯府白骨案的罪魁禍首和瑞鳳會的真正會首。
不過當初官府調查過後,將韓兆重的死推到了瑞鳳會餘孽頭上,聲稱那封絕筆信是瑞鳳會偽造之物。
如今經追緝司查證,絕筆信為韓兆重親筆所寫,且在追查過程發現了更多趙必翔的罪行。
包括但不限於占山為匪,蓄養私軍,打著“承天軍”的旗號攻占河州多個縣城,指揮流民圍攻京城,在京城製造多起混亂事件,殘忍殺害自己十個兄弟……
罪惡滔滔,罄竹難書。
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都被趙必翔的殘忍嗜血驚得不輕。
若非官府宣布,趙必翔已在宮變當夜伏誅,他們夜裡估計連覺都睡不著。
韓家老太太,也就是曾接受小與等一百個孩子賀壽的韓家老祖宗,在送走了幾個兒孫之後,終於熬不住,一命嗚呼。
韓家自此徹底落敗,子孫窮困不堪,有淪為乞丐的,有賣身為奴的,有流放服役的……
昔日昌盛,散如雲煙。
清明節,馮清歲給姐姐一家上墳,將這些事告知他們,末了,道:“還有個好消息,我快成親了。”
她看了眼蹲在自己身側的紀長卿,繼續道:“和我旁邊這人,他做飯很好吃,對我還不錯,以後我們會一塊來看你們。”
紀長卿邊燒紙錢邊道:“姐姐,姐夫,你們放心,我會一輩子對歲歲好的。”
山間響起一陣鬆濤,似是回應。
下山後,紀長卿在山野裡采了不少薺菜,回府做了薺菜豆腐羹和薺菜鮮肉餛飩。
馮清歲和五花在紀府用過膳方回宗府。
隨後帶著墨寶和卷毛去內河溜達。
內河兩岸新柳乍黃,參差如縷,滿眼都是蓬勃春意。
墨寶較冬日多了幾分活力,和卷毛追來逐去。
馮清歲和五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五花忽然頓住腳步,朝右側看去。
馮清歲也跟著看了過去。
隻見一個穿著一身玄色苧麻深衣,眉骨陡峻,目若寒星,高鼻梁,薄嘴唇,肅肅如鬆下風的美男子正站在斜對麵,靜靜地看著她們。
這人她好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