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想到,玄清要走的如此匆忙。
隻好送玄清,從南城門出了。
在路上,齊雲很是沉默,腦海中不斷想著,玄清日後會身死道消。
此刻臨彆在即,情急之下,便也顧不上什麼,脫口而出:“師叔!不如…不如您隨弟子一同回山吧?那三陽府…不去也罷!”
玄清先是一怔,隨即放聲大笑,笑聲清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癡兒!豈能不去?
三陽府有邪魔作祟,為禍甚烈。
數月前,我摯友,‘雲台觀’觀主玉陽子道友,前往鎮壓,竟一去杳無音訊!
其後更有‘金光寺’的慧明禪師前去探查,亦如泥牛入海!
此二友,皆乃正道砥柱!
如今生死未卜,凶險莫測!
我與‘青霞山’的淩虛散人早已約定,三日後於三陽府外會合,共探魔窟!
若我爽約不至,淩虛道友孤身涉險,力有不逮,豈非陷友於死地?
此等不義之事,貧道寧死不為!”
字字鏗鏘,如金石墜地。
齊雲看著師叔眼中燃燒的火焰,知道再勸無用,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擔憂。
眼眶微熱,隻能深深一揖:“師叔…務必萬事小心!
若事不可為,千萬保重自身,切莫…切莫強求!”
玄清伸手拍了拍齊雲的肩膀,目光溫和而深邃:“放心。
貧道我走南闖北這些年,自有分寸。
記住,我五臟觀一脈,承自祖師,曆代先賢,皆以‘護佑蒼生,蕩滌妖氛’為立身之本!
非是那等隻知閉門誦經、獨善其身的清修門戶!
昔年開山祖師,提三尺劍,掃蕩群魔,奠定道基;後又有‘烈陽祖師’於‘戾帝’無道、民不聊生之際,振臂一呼,聚義旗,挽天傾。
至‘乾元大亂’,妖魔並起,‘守正祖師’更是血染道袍,力戰而隕,護得一方黎庶!
此等浩氣,乃我觀脊梁!
你既入門牆,承衣缽,當謹記:道法修為,護體養身之外,更應為手中利劍,斬世間不平!
心係蒼生,除魔衛道,方不負我五臟觀門楣!
現在隻是觀中香火衰敗至極,你師父身為觀主,也隻好坐鎮山中,護持香火,此乃不得已之舉。
雲兒,你日後,切莫因山中清靜,便忘了這肩頭擔子!”
齊雲心神激蕩,仿佛有滾燙的熱流注入心田。
他挺直脊梁,神色肅穆莊嚴,對著玄清,深深一揖到底,聲音堅定如鐵。
“弟子齊雲,謹遵師叔教誨!必當銘記祖師遺訓,心係蒼生,除魔衛道,絕不敢忘!”
“好!好!好!”玄清連道三聲好,眼中滿是欣慰。
他翻身上驢,動作瀟灑利落。
隨即,玄清勒住驢韁,回首一笑,“哈哈,倒是忘了。此前還承諾給你尋的一柄好劍。
年底回山,師叔定為你尋一柄趁手的好劍!走了!”
言罷,輕拍驢頸。
青驢長嘶一聲,四蹄翻飛,馱著那青灰色的身影,沿著官道輕快地小跑起來。
風鼓起他的道袍,宛如展翼。
望著師叔漸行漸遠的背影,齊雲獨立於晨風之中,心中五味雜陳。
忽聞清朗的吟誦聲隨風傳來,字字清晰,響徹在空曠的官道上:
青驢踏雲過千峰,長劍隨身斬妖蹤。
濁酒且澆塊壘儘,清風明月自從容。
三陽魔氛何足道?自有正氣貫長虹!
此去但求蒼生靖,匣中龍吟即歸期!
吟罷,那身影在初升朝陽的金輝中,已化作道路儘頭一個躍動的小點。
唯有悠揚的銅鈴聲,最終與那瀟灑的身影一同,消失在通往三陽府的茫茫官道儘頭。
齊雲久久佇立,直到鈴聲徹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