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手電筒的餘光,蘇沫淺看見了坐在石凳上,一動不動的陸誌恒,他懷裡的孩子好像睡著了。
陸家四口被送進牛棚的當天晚上,她來給周爺爺他們送包子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周爺爺跟這一家還認識。
聽了周爺爺的介紹,她才知道,他們一家姓陸,年紀稍長的曾是京大的陸恩佑陸校長。
周賀然他爸爸,還曾在陸校長名下上課學習。
陸校長的妻子孟霜曾留過洋,精通三國語言,如此優秀的人才外交部還特聘過,後來孟霜緊隨丈夫的腳步,一心撲在教育事業。
他們的兒子陸誌恒在父母的熏陶下,年紀輕輕已經有了一番作為,他以優異的成績取得了留校任教的資格。
如此不凡的一家人,卻遭人迫害,被下放到了這個小山村裡。
隻能說,時也,命也。
蘇沫淺見陸誌恒眼神中已經存了死誌,這一刻,他的世界好像完全崩塌了,讓人瞧著揪心。
她把手電筒遞給賀然哥哥,又從竹筐內取出一件雨衣,走到陸誌恒麵前,把手中的雨衣遞向他,聲音平靜:“穿上吧,跟我離開,這裡不能住人了。”
陸誌恒聽到聲音後,雙眼漸漸有了焦距,腦海中不斷重複著一句話,跟我離開。
離開嗎?
離開了,他又去往何處!
蘇沫淺的聲音依舊平淡:“你得振作起來,你兒子還得指望你帶他離開這個地方呢,你要是挺不下去了,你有想過他的後果嗎?小孩子沒有大人的保護,會被欺負的很慘。”
蘇沫淺手中的雨衣又往前送了送,語氣有些強硬:
“穿上吧,任何事情都不會一成不變,就像今夜的暴雨一夜,等天一亮,太陽出來照樣普照大地,黑夜不會一直停留,天明也會按時到來,你總得給自己一個適應黑夜的機會。”
陸誌恒像是被定格了一樣,呆愣良久,一遍又一遍地回味著小姑娘剛才的幾句話,每回味一遍,他那雙沉寂的眼眸中聚攏一絲曙光。
最後,這絲絲縷縷的曙光,轉變成一盞明燈,緩緩照亮他迷茫的前路。
他抱著孩子緩緩站起身,望著眼前的小身影,彎了彎腰,語氣中帶著前所未有的輕快:“謝謝你,謝謝你的那番話,謝謝你的指明燈。”
站在陸誌恒麵前的蘇沫淺,並沒挪動半分,聲音淡然:“不用謝,儘快把雨衣穿上吧,你兒子睡著了,當心著涼。”
陸誌恒苦笑一聲:“清岩下午就開始發燒了,到現在還沒退下去。”
蘇沫淺趕忙伸手摸了摸,額頭確實挺燙,已經出現輕微抽搐,幸好她過來的及時,她安撫道:“彆擔心,我身上帶了退燒藥,等他吃了藥,這燒一會就退下去。”
蘇沫淺說話的工夫,已經往小孩嘴裡塞了顆退燒藥。
牛棚內太黑,蘇沫淺的動作又快,陸誌恒都沒看到蘇沫淺給他兒子喂藥。
蘇沫淺這才想起陸校長夫妻呢,怎麼沒看到他們?
她忽然聽到不遠處的嘀咕聲,這才發現,原來陸校長夫婦正躲在雨水少的角落裡,想辦法點火熬藥呢。
她走上前,勸道:“陸爺爺,陸奶奶,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我已經給小清岩吃了退燒藥,你們不用擔心了。”
陸母眼含熱淚地握著蘇茉淺的雙手,感激地直說謝謝。
就連情緒穩定的陸校長,也濕了眼眶,孫子的這份救命之恩,他記下了,若有機會,一定報答。
最終在蘇沫淺的催促下,大家相互攙扶著趕往蘇沫淺的新房。
新房雖然還沒徹底蓋完,但臥房內的兩個套間已經整修完畢,就連燒火的炕也早就盤好了。
雖然住的不是很舒服,但和積了水的牛棚相比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