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平凡而又踏實的幸福,仿佛能將人心中所有的疲憊和殺戮,都洗滌乾淨。
遠處,炊煙嫋嫋,犬吠雞鳴。
一隊隊扛著鋤頭的村民,哼著小曲,從田埂上走過,歸家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
整個江家村,就像一幅生機勃勃的鄉野畫卷,在這亂世之中,顯得如此寧可,如此不真實。
就在江炎沉浸在這份來之不易的寧靜中時,一個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院子裡的和諧。
是徐大牛。
他如今是村裡護衛隊的大隊長,負責整個村子的安保和對外聯絡。
“炎哥!”徐大牛的臉色,有些凝重,“鎮上那個跟咱們一直有來往的孫掌櫃來了,說是有要緊事,想跟您單獨談談。”
江炎的眉頭,微微一挑。
孫掌櫃是個精明的商人,但為人還算厚道,這幾年,江家村的很多物資,都是通過他來買賣的。他這麼晚,還神色慌張地找上門來,必然是出了什麼大事。
“讓他去書房等我。”江炎放下碗筷,對九兒和八妹安撫地笑了笑,“你們先吃,我去去就回。”
書房裡,孫掌櫃正坐立不安地來回踱步,一見到江炎進來,立刻迎了上去,臉上全是焦急。
“江老弟!出大事了!”
“孫掌櫃,彆急,坐下慢慢說。”江炎給他倒了一杯熱茶,聲音沉穩。
孫掌櫃喝了一口茶,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但聲音依舊壓得極低,帶著一絲顫抖:“江老弟,你聽我說。外麵傳的什麼天下太平,都是假的!是騙人的!”
江炎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但他沒有插話,隻是靜靜地聽著。
“南邊那個打了勝仗的周大帥,根本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軍閥!”孫掌櫃的臉上,露出了極度的恐懼,“他打著‘清剿亂匪,安撫流民’的旗號,實際上,是在吞並地盤,擴充實力!”
“他發的那些賑災糧,確實讓很多快餓死的人活了下來。但是……”孫掌櫃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但是,所有領了他糧食的壯丁,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強行征召入伍!送到最前麵去當炮灰!不去的,全家都要遭殃!”
“如今,他已經吞並了南邊好幾個州府,手下的兵馬號稱三十萬!前些日子,他的先頭部隊,已經打到了咱們府城外,府城的太守,連抵抗一下都不敢,直接就開城投降了!”
孫掌櫃越說越激動,額頭上全是冷汗。
“我今天來,是冒了天大的風險!我手底下的一個夥計,他表哥就在周大帥的軍中當差。他偷偷傳信出來說,大帥手下有個專門負責搜刮錢糧的‘搜刮營’,他們已經盯上了你們江家村!”
這個消息,像一道閃電,在江炎的腦海中炸響!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們說……”孫掌櫃的聲音,已經細若蚊蚋,“他們說,在這荒山野嶺,竟然有這麼一個富得流油,還人人帶刀的村子,簡直就是個藏著金礦的土匪窩!是必須要拔掉的釘子!”
江炎的內心,瞬間警鈴大作。
他知道,江家村的富裕,已經藏不住了。
他們就像是黑夜裡的一盞明燈,吸引來的,不僅僅是飛蛾,還有饑餓的豺狼!
那些用來對付流寇的陷阱和木牆,在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軍隊麵前,根本就是個笑話!
“江老弟,你們得早做打算啊!”孫掌櫃苦口婆心地勸道,“那可是正規軍!不是之前那些流寇能比的!要不……你們把村裡的糧食財物,分一分,化整為零,趕緊躲進深山裡去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多謝孫掌櫃提醒。”江炎站起身,鄭重地對著孫掌櫃,行了一禮。
這份冒死送來的情報,價值千金。
“大恩不言謝。日後,但凡有用得著我江炎的地方,你儘管開口。”
送走了失魂落魄的孫掌櫃,江炎沒有回飯桌,而是獨自一人,走出了院子。
他站在村中的高處,仰望著漫天的星鬥。
腳下,是他親手建立起來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