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再也沒有蒼蠅敢來我們家了。”
他抱起兩個妹妹,走進了屋裡。
桌上,溫著一碗肉粥,一碟鹹菜。
這是家的味道。
也是他願意付出一切去守護的味道。
他看著兩個妹妹嘰嘰喳喳地說著今天又學了哪幾個字,吃了什麼好東西。
他忽然覺得,那個在戰場上失魂落魄的陳嘯天,有些可憐。
他戎馬一生,到頭來,連一個能等他回家吃飯的人,都沒有。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整個江家村就像一個被擰緊了發條的巨大機械,已經開始高速運轉。
昨夜的血腥和廝殺,仿佛被清晨的薄霧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熱火朝天的建設氛圍。
數千名降兵,在破陣營士兵冰冷的目光和鋒利的鋼刀監督下,被分成了上百個小隊。
一部分人負責清理戰場,將同伴的屍體掩埋,臉上帶著麻木和悲戚。
一部分人則被帶到了河邊,開始挖掘新的溝渠,為即將開墾的大片荒地做準備。
還有一部分身強力壯的,直接被拉去了後山的礦場,叮叮當當的敲擊聲,隔著老遠都能聽見。
他們沒有反抗。
因為就在剛才,後勤隊推著一車車熱氣騰騰的雜糧饅頭和濃稠的肉湯,分發到了每個人的手裡。
管飽!
這兩個字,在這個饑荒遍地的年代,擁有著近乎神魔般的力量。
對於這些當兵吃糧,早就過慣了朝不保夕日子的丘八來說,什麼忠君愛國,什麼將軍大義,都遠不如一個能填飽肚子的饅頭來得實在。
陳嘯天一夜沒睡。
他就那麼枯坐著,從天黑坐到天亮。
江炎的話,像魔咒一樣在他腦子裡盤旋。
回去?
他回不去了。
正如江炎所說,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敗,葬送五千精銳,他回去隻有死路一條。
朝堂上那些平日裡與他稱兄道弟的同僚,隻會第一個跳出來,把他當成替罪羊,踩著他的屍骨往上爬。
可留下?
他堂堂鎮北將軍,朝廷二品大員,難道真的要去給一個“反賊”當教官?
他的驕傲,他的尊嚴,讓他無法接受。
“將軍,吃點東西吧。”
一個破陣營的士兵端著一碗肉粥和兩個白麵饅頭走了過來,放在他麵前的地上。
那肉粥熬得極香,大塊的肉清晰可見。
白麵饅頭更是暄軟,散發著誘人的麥香。
陳嘯天喉結滾動了一下,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一天一夜滴水未進了。
尊嚴和饑餓,在他的腦海裡激烈交戰。
最終,饑餓占了上風。
他抓起饅頭,狠狠地咬了一口,又端起肉粥,狼吞虎咽地喝了起來。
吃飽之後,一股暖意從胃裡升起,驅散了些許寒意。
他的腦子,也清醒了許多。
他抬起頭,看著遠處那些正在埋頭苦乾的昔日部下。
他們雖然在做苦力,但臉上卻沒有絕望,反而有一種……安定的感覺。
他又想起了江炎那支恐怖的鋼鐵軍隊,想起了那摧枯拉朽的連發弩,想起了那井然有序、分工明確的後勤和醫療。
這裡,和他所認知的一切軍隊、一切勢力,都完全不同。
這裡有一種他看不懂,卻能感受得到的……勃勃生機。
礦工,還是教官?
陳嘯天苦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