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著江炎說了一句,便準備帶著她的人離開這裡——他們似乎隻是路過此地,臨時補充一些鹽。
就在她轉身的瞬間,江炎動了。
他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拖著那條廢掉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陳家明的麵前。
“給我一串。”他的聲音沙啞且不容置疑。
“啊?”陳家明愣住了,“炎哥,你要蝗乾乾什麼?我們……”
江炎沒有解釋,隻是伸出手。
陳家明不敢再問,連忙從一個袋子裡拿出了一串用草繩串好的金黃色蝗乾,遞到了江炎的手裡。
然後,江炎就那麼拿著那串蝗乾,一步一步地朝著對麵那群剛剛才完成交易、正準備離開的人走了過去。
“炎哥!”
陳家明大驚失色!他想乾什麼?交易已經結束了!他這個時候過去,是想反悔嗎?
他剛想衝上去攔住江炎,卻看到江炎隻是走到了那個獨臂女人的麵前,停下了腳步。
對麵的所有人瞬間都緊張了起來!
他們手裡的武器再次握緊,一個個如臨大敵地看著這個剛剛還表現得極為理智的男人。
那個獨臂女人也轉過了身,她的左手已經悄無聲息地按在了腰間一柄骨刀的刀柄上,臉上再次覆滿了冰霜:
“你想乾什麼?”她的聲音比這風雪還要冷。
江炎沒有看她,他的目光越過她,落在了她身後那個因為害怕而將整個身體都藏起來的小女孩身上。
然後,他緩緩地蹲了下來。
這個動作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個獨臂的女人。
江炎將自己那高大的、充滿壓迫感的身軀放低,直到自己的視線能與那個躲藏著的小女孩平齊。
他舉起了手裡那串散發著誘人香味的蝗乾,朝著那個黑暗的縫隙遞了過去,什麼話都沒有說,隻是那麼安靜地舉著。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風雪似乎也小了一些。
那個躲在暗處的小女孩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份沒有惡意的善意,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慢慢地從那個男人的身後探出了小小的腦袋。
她看著江炎,看著這個臉上帶著傷疤、表情有些嚇人的叔叔,然後又看了看他手裡那串金黃色的、香噴噴的蝗乾,她又一次咽了口口水,但沒有動。
她仰起頭,看向了擋在她身前的那個獨臂女人,像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獨臂女人低著頭,看著蹲在地上舉著食物的江炎,看著他那條還在往外滲著血的腿。
她那萬年不化的冰冷臉上,表情出現了一絲極其複雜的鬆動。
幾秒鐘後,她對著那個小女孩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得到了允許,小女孩的臉上瞬間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她不再害怕,從那個男人的身後跑了出來,跑到了江炎的麵前,伸出兩隻黑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那串對她來說如同山珍海味的蝗乾。
“謝謝……叔叔……”她用蚊子般大小的聲音說了一句,然後就迫不及待地將一頭最大的蝗蟲塞進了嘴裡。
“嘎吱”一聲,滿嘴酥香。
江炎看著她那滿足的、幸福的小臉,臉上的線條也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
他伸出手,想像揉九兒的腦袋一樣揉一揉她的頭,可是他的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他的手上沾滿了怪物的血和自己的血,太臟了。
他收回了手,然後撐著地,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也沒有再看那個獨臂女人一眼,隻是轉過身,拖著那條已經完全失去知覺的腿,朝著自己的隊伍走了回去。
獨臂女人就那麼站在原地,看著江炎那孤獨卻又挺拔的背影,久久沒有動彈。
“炎哥!”
陳家明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驚慌。
他不懂。
他完全不懂。
交易已經結束了,大家兩清了。
炎哥為什麼,還要,主動去示好?
在這吃人的末世裡,最不值錢的,就是善意。
江炎,沒有理會身後的驚呼。
他隻是,一步一步,拖著那條,已經快要廢掉的腿,走回了自己的隊伍。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