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完整的黑色根莖暴露了出來。
江炎屏住呼吸,小心地捏住根部,用一股巧勁,緩緩將其完整地提了出來。
成了!
他迅速將帶著泥土的整株草藥塞進嘴裡咬著的獸皮袋,係緊袋口。
袋口係緊的瞬間,江炎的心,才算真正落回了肚子裡。
他沒有半分耽擱,單手抓著獸皮袋,另一隻手發力,身體貼著濕滑的岩壁,開始向下移動。
下去,遠比上來要容易。
但也更危險。
每一次落腳,都需要用腳跟去試探,確保那塊石頭不會在自己全身重量壓上去的瞬間崩落。
陳家明和趙勇在下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裡的武器握得死緊,一動不動地盯著江炎的每一個動作。
十米。
五米。
江炎離地麵越來越近,他甚至能聞到陳家明身上那股濃烈的汗臭味了。
江炎雙臂一鬆,整個人從岩壁上墜落下來。
他雙腳落地,一個翻滾卸去力道,半跪在地,劇烈地喘息。
他第一時間,就是伸出手,摸向掛在脖子上的獸皮袋。
袋子還在。
係得死緊。
裡麵的草藥,完好無損。
江炎緊繃的身體,這才徹底鬆懈下來。
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感,如同潮水,瞬間淹沒了他。
“炎哥!你沒事吧!”陳家明連滾帶爬地衝了過來,扶住江炎的胳膊,上下打量著,見他隻是濕透了,沒有明顯的外傷,才長出了一口氣。
“走。”
江炎推開陳家明的手,站了起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但依舊不容置喙。
“這裡的血腥味,會把這山裡所有餓著肚子的東西都引過來。”
他從地上撿起陳家明那把開山斧,扔了過去,然後看了一眼趙勇。
“老趙,換路,我們不能原路返回。”
趙勇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那張簡陋的獸皮地圖,借著月光看了片刻,又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星辰,最終指向另一個方向。
“走這邊,翻過前麵那道山梁,能避開狼群的地盤,但路會難走很多。”
“隻要能活著回去,讓老子在刀山上滾都行!”陳家明把開山斧往肩膀上一扛,吐了口帶血的唾沫。
江炎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他摸了摸胸口那溫熱的獸皮袋,又隔著粗布,按了按內袋裡那塊硌人的木板。
然後,他轉過身,帶頭走進了那片比深潭更幽暗、更深不見底的叢林。
“走,回家。”
回家的路,比來時難走了十倍。
趙勇選擇的這條路,根本沒有路。
盤根錯節的樹根像毒蛇一樣匍匐在地,一腳踩空就會崴了腳脖子。鋒利的茅草割開他們的褲腿,在小腿上留下一道道細密的血痕。
最要命的是,他們三個人,都到了極限。
陳家明走在最前麵,他不再像來時那樣大開大合地揮舞斧頭,而是節省著每一分力氣,隻劈砍那些實在繞不過去的藤蔓。
汗水混著血水,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淌,他連眼都懶得眨一下。
趙勇跟在最後,他那張總是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此刻也寫滿了疲憊,腳步有些虛浮,但端著弩的手,依舊穩。
江炎走在中間,臉色平靜,但蒼白的嘴唇和越來越沉重的呼吸,暴露了他身體的狀態。
攀岩幾乎榨乾了他所有的體力。
“炎哥……歇……歇會兒吧……”
又砍斷一根兒臂粗的藤蔓後,陳家明拄著斧頭,彎著腰,像一頭瀕死的老牛,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他的嘴唇乾裂,起了白皮。
“不能歇。”江炎的聲音很輕,卻很清楚,“天亮前,我們必須翻過這道山梁。”
黑夜,是最好的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