擲彈筒的炸膛,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醒了沉浸在勝利喜悅中的獨立團。
但也讓耿忠,徹底堅定了“必須辦學”的決心。
在得到了趙剛這位“未來校長”的鄭重承諾後,他決定,不等了。
夜校的籌備需要時間,但他技術科這邊的“崗前培訓”,必須立刻馬上就開始!
他不能再容忍,自己的學徒,連最基本的圖紙符號都看不懂。
技術科的窯洞裡。
耿忠把他那幾個,從全團幾千號人裡,精挑細選出來的,被認為是“腦子最靈光”的學徒,全都召集了起來。
這幾個小夥子,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一個個精神抖擻,看著耿忠的眼神裡,充滿了狂熱的崇拜。
在他們看來,能跟著耿先生學本事,那簡直是祖墳上冒了青煙!
耿忠看著他們那一張張,充滿了求知欲的,淳樸的臉,心裡也充滿了乾勁。
他決定,第一堂課,就從擲彈筒的核心原理——拋物線,開始講起。
他覺得,隻要把這最根本的原理給講明白了,那後續的仿製工作,就會事半功倍。
他在窯洞的牆壁上,掛上了一塊用木板拚接起來的,簡易的“黑板”。
他拿起一截燒得恰到好處的木炭,精神抖擻地,準備開始他來到這個時代之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技術講座”。
他自信滿滿。
他想,拋物線嘛,多簡單個事兒。
後世初中生都懂的道理,自己再用最通俗易懂的語言講出來,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他在木板上,有模有樣地,畫上了一個橫平豎直的坐標係。
然後,手腕一抖,一道優美的,光滑的拋物線,就出現在了木板上。
完美!
他清了清嗓子,用他自認為,最和藹,最通俗的語氣,開始了自信的開場白。
“弟兄們!”
“今天,咱們不上手,咱們先動動腦子。”
“咱們來講講,咱們要造的那個擲彈筒,它打出去的榴彈,是怎麼飛出去的。”
他用木炭筆,在那條拋物線上,點了一下。
“這個榴彈飛出去的路線啊,它不是一條直線,而是這麼一道彎彎的線。這個線,在科學上,有一個專門的名字,叫‘拋物線’。”
“為什麼會是這樣呢?因為它在飛的時候,同時受到了兩個‘力’的作用。”
他一邊說,一邊在木板上畫著箭頭。
“一個,是咱們用火藥,給它的,一個向前的推力。”
“還有一個呢,是咱們腳下這個地球,一直在拽著它,不讓它往天上飛,要把它往下拉的力。”
“這個力,咱們管它叫——重力。”
他講完了。
然後,他帶著一臉“你們都聽懂了吧”的微笑,看向了自己的學徒們。
他期待著,能看到一張張恍然大悟的,充滿求知喜悅的臉。
然而。
他看到的,是五張,純真而又迷茫的,呆若木雞的臉。
窯洞裡,那幾個學徒,睜著他們那清澈得,不含一絲雜質的大眼睛,呆呆地,看著耿忠,又看看木板上那道,在他們看來,跟鬼畫符沒什麼區彆的“彎彎線”。
他們的表情,就仿佛,是在聽一個來自異域的番僧,念著他們一個字也聽不懂的經文。
安靜。
尷尬的安靜。
過了許久。
一個平時最大膽,也最好問的,外號叫“二牛”的學徒,終於,小心翼翼地,舉起了手。
耿忠心中一喜,有提問,就說明在思考!好事!
“二牛,你問!”
他鼓勵道。
二牛站了起來,撓了撓頭,一臉認真地,問出了一個,讓耿忠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當場心肌梗塞的問題。
“那個……科長……”
“啥叫……‘拋物線’啊?”
“……它,能吃嗎?”
“噗——!”
耿忠感覺自己的心口,中了一箭。
他強忍著吐血的衝動,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不……不能吃……”
“這個拋物線,它不是個東西,它就是……就是一條線……”
還沒等他解釋完。
另一個學徒,也跟著,懵懵懂懂地問:
“科長,那您說的那個‘重力’,是啥?”
“是不是,就是因為俺長得比二牛重,所以,俺從牆上跳下來,就比他掉得快?”
“轟!”
耿忠感覺自己的腦子,炸了。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