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船被一個滔天巨浪高高拋起,眼看就要狠狠撞上那礁石的刹那!
路方丟下船槳,猛地回身,大手攥住陳瑤的後脖領,厲聲道:“鬆手!”
話音未落,他雙腿運力一蹬船板,借著浪湧拋擲之力,拎著陳瑤,朝著那塊凸出的礁石疾掠而去!
“砰!”身後傳來令人心悸的巨響!他們的小船,結結實實撞在礁石之上,瞬間化作無數碎木片。
路方足尖在濕滑的礁石上一點,借力再次騰躍,幾個起落,終是穩穩落在一片稍顯平坦的實地之上。
直到此刻,他才將手中拎著的陳瑤放下。
“咳咳咳……”陳瑤雙腳甫一沾地,便支撐不住,蹲下身猛烈咳嗽起來,好半晌才緩過氣。
她抬起頭,憤憤地瞪著路方,控訴道:“路……路大哥!你若是再這般拎著我的脖領子蹦躂幾圈,我……我怕是要直接去閻羅殿點卯了!”
路方瞥她一眼,唇角竟難得地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慢悠悠道:“哦?你倒篤定,能見得著閻王?”
“你!”
陳瑤氣結,哼了一聲,扭過頭去,目光恰好掃到海麵上漂浮的幾塊破船板,頓時心疼得小臉皺成一團,“唉!可惜了那艘好船……”
路方嘴角抽了抽,心道:這丫頭,財迷無疑了,命都差點丟了,還惦記著那艘破船。
眼前的海島,林木蔥鬱,雨水順著寬大的葉片嘩嘩流淌。
兩人渾身濕透,在冰冷海水中泡了許久,又灌了幾口又鹹又澀的海水,此刻喉嚨乾渴得厲害。
“接點雨水。”路方言簡意賅,兩人就近尋了兩片大樹葉,卷成漏鬥狀,接了滿滿一漏鬥的雨水。
甘霖入喉,方覺魂魄歸位。
陳瑤將空了的樹葉頂在頭上,權當鬥笠遮雨。
兩人辨明方向,朝著島嶼高處行去。
當務之急,是尋個能遮風避雨的容身之所,再設法找些吃食。
否則,在這狂風暴雨裡熬上一夜,便是鐵打的身子也得病倒。
山路崎嶇,遍布碎石。
路方一隻靴子早被海浪卷走,此刻一腳穿著錦緞雲頭履,一腳卻光著,行走間深一腳淺一腳,看起來頗為狼狽。
他索性停下,撩起那件早已看不出原色的華貴袍子下擺,“嗤啦”一聲,撕下長長一條布幅。又尋了些韌性的藤蔓,將那布條裹纏在光著的腳板上。
看起來更加不倫不類了。
陳瑤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她是穿著水靠下海的,鞋子在自家的船上,這樣算下來,她比路方還不如。
路方裹好自己的腳,抬眼看見陳瑤踩在碎石上的小腳丫,皺了皺眉。
他二話不說,又從自己那殘破的袍子上撕下兩大塊布,遞給她:“裹上,莫硌傷了。”
陳瑤依言接過,將布塊裹住腳掌,用草莖紮緊。
然而,細嫩的腳心隔著薄薄一層濕布踩在尖銳的石子上,依舊硌得生疼。
路方聽得那細微的抽氣聲,停下腳步,回頭看她小臉緊皺的模樣,想起這不過是個半大孩子,心中微有不忍,開口道:
“要不……你在此處尋個避風地方等著?我先去探探路?”
“還是一起吧。”
陳瑤搖搖頭,咬緊牙關,當先一步邁了出去。
這雨下得鋪天蓋地,站著等和走著淋並無區彆。
況且,這島有多大尚未可知,若讓路方尋到地方再折返回來接她,她自問還沒那麼大的臉麵。
“也罷。”路方不再多言,緊走幾步越過她,“那你跟緊些,自己當心腳下。”
或許是老天垂憐,兩人攀爬了約莫半個時辰,穿過一片茂密林子,眼前豁然開朗!
竟是一汪清澈見底的淡水小湖!更令人驚喜的是,湖邊依著一棵大樹,歪歪斜斜地搭著一個破舊的茅草棚子。
棚頂稀稀拉拉,外麵下大雨,裡麵下著小雨。
但四麵的支撐還算結實,不會突然倒塌!
路方精神一振,抽出那柄匕首,走到林邊,刷刷幾下,利落地砍下幾根粗壯結實的樹枝。
將樹枝橫七豎八地搭在漏雨處,又尋了些厚實的芭蕉葉層層鋪蓋上去。
折騰一番,棚內雖仍潮濕陰冷,但總算不再有雨水滴落了。
陳瑤也沒閒著,在棚子周圍尋了許多寬大的樹葉,折成一個個小碗,尋了高處平坦處鋪開。
她瞧著那湖水雖清,但湖邊落葉浮萍不少,終究不如這從天而降的雨水來得乾淨。
有得選時,自然要選更好的。
棚內,路方又砍了些細軟枝條,厚厚地鋪在地上。
陳瑤則抱來許多乾燥的落葉,均勻地鋪在枝條之上,一張雖然簡陋卻總算乾爽些的“地鋪”便算成了。
待這一切安置妥當,路方便盤膝坐在那漏風的小棚門口,拿著一截乾燥硬實的木棍,又找了一小塊略軟的木板,開始鑽木取火。
此刻,陳瑤坐在旁邊,水靠裡的衣服黏膩地貼在身上,難受得緊。
她心中默默祈禱:這火,可千萬要生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