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禾低著頭,肩膀微顫,強忍著笑意。
趙虎在外頭聽了,恨不能把那小丫頭片子提溜起來打一頓,可轉念一想,她這般賣力,全是為自己張羅,這頓打……姑且先記下。
陳瑤尚不知自己已“欠債”,若知曉,定要跳腳大呼冤枉。
王阿翠臉上火燒火燎,聲兒細若蚊哼:“他……他這般好的人,自有好女子等著,何必……”
“哦!師娘這是應了!”陳瑤“騰”地坐直身子,兩眼放光,
“那我回去就去尋盧嬸子操辦!師父那個大老粗,懂什麼?哎呀!失算了,早知方才該去布莊扯幾匹好料子!”
王阿翠一口氣堵在胸口,她何時應了?何況……她名份上還是彆家的人……
“啪!”一聲脆響打斷她思緒。
扭頭看去,陳瑤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兀自嘟囔道:
“不打緊!明日,明日就讓師父去布莊,先把嫁衣料子買回來!現在動手繡……嗯,來得及!……不成,還是慢了些!
乾脆買現成的成衣!貴是貴點,我師父有錢,這點子銀子他哪會小氣?”
胡禾怯生生湊過來,小聲道:“要不……蓋頭讓王嬸子自己繡?蓋頭小,費不了多少工夫。”
陳瑤大手一揮,頗有些當家做主的氣派:“咱不差錢!做兩手準備!時間寬裕,就讓師母繡著玩兒;若日子定得緊,直接買現成的!”
說罷,還不忘“教導”胡禾,“做事莫要太拘泥,我師父荷包鼓著呢!”
三句不離銀子,王阿翠聽著,倒先替趙虎的荷包擔憂起來。
可馬車外,策馬緩行的趙虎,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這徒弟收得值!三言兩語,竟把他的終身大事給“定”下了!
心裡頭那叫一個春風得意。
“那……不得先挑個好日子?”胡禾又小聲提醒一句。
“哎呀!把這茬忘了!”陳瑤猛地一拍大腿,“明日我就回陳家村找我大伯娘,讓她帶咱們去龍王廟尋大師傅,揀個最近的黃道吉日!”
眼瞅著再不攔阻,她今晚怕就要被塞進洞房了——尤其……尤其車窗外分明傳來那人的悶笑聲,臊得她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偏生這兩個小冤家,已開始嘀嘀咕咕商議起請柬怎麼寫才體麵了。
“你……你這孩子!”王阿翠又急又羞,趕忙打斷兩人,“也不問問你師父願不願意?萬一……萬一他不肯呢?”
“阿瑤說得極對!”趙虎帶笑的聲音立刻從車窗外飄進來,“師父師母的婚事,就全權交予你了!”
王阿翠臉上紅得能滴出血來,隔著簾子嗔道:“你……你渾說什麼!誰、誰要嫁你!”
陳瑤卻一臉稀奇地看向王阿翠:“咦?師娘家不是要招贅婿麼?按理說……該是我師父‘嫁’過去才對吧?”
“噗嗤——咳咳!”車轅前傳來盧大柱再也憋不住的噴笑聲,他趕緊捂住嘴,肩膀抖得厲害。
偏偏趙虎渾厚的聲音緊跟著響起,帶著十二分的爽快:“成!入贅又何妨!我帶著‘嫁妝’上門便是!”
“可……可我並未和離啊!”王阿翠心一橫,終於把那句憋了許久的話說出口。
她名份上還是他人婦,如何能再嫁?
陳瑤眨巴著大眼睛,恍然大悟:“師娘還惦記著那人?”
“怎麼可能!”王阿翠聲兒陡然拔高,帶著刻骨的恨意,“我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
陳瑤聞言,大大鬆了口氣:“嗨!多大點事兒!交給我師父料理不就結了?保管乾淨利落!”
車窗外,趙虎懸著的心也落回了肚裡。
不惦念就好,他這些年在外頭,也不是白混的。
不必回去,自有法子料理乾淨這樁麻煩。
不過……想到家中爹娘,他暗自思忖:還是得尋個時機,帶阿翠回去一趟,名正言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