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瑤心頭一跳,抬眼看了陳勇一眼。她穩了穩心神,聲音平靜地問道:“父親心中……可是已有看好的人家?”
陳勇的腳步明顯頓了一下,似乎沒料到女兒會如此直白地追問。
他沉默地走了幾步,才含糊道:“你母親……倒是提過幾戶殷實的人家,瞧著……都還不錯。”
陳瑤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隻繼續平靜地繼續追問:“父親以後……可會調任其他州府?”
陳勇這次徹底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眉頭緊鎖,臉上帶著明顯的疑惑和不悅:“這與你的親事有何乾係?”
廊下的光線有些昏暗,陳瑤卻清晰地看到了陳勇眼中那絲不耐。
她抬起頭,目光清亮地迎視著陳勇,一字一句道:“此地距離樂天府故裡千裡之遙。父親若調任他方,是準備將女兒獨自留在這裡麼?”
“放肆!”
陳勇臉色一沉,聲音陡然拔高,“什麼叫把你獨自留在這裡?你總要嫁人,嫁人就要跟著夫家生活,離開生身父母不是遲早的事?
而且你母親替你選的那幾個後生都已有秀才功名,日後若能考上進士,也能給你掙個誥命。
總比你在那窮鄉僻壤裡蹉跎一生強上百倍?”
他頓了頓,補充道,“況且,此地還有你表姐錦雪,還有你大舅開的鋪子,這些都是你的依仗,你的靠山!你......在擔心什麼?”
“嗬……”
陳瑤終究是沒忍住,發出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
她抬眼,直直刺向陳勇:“阿偉,與他們血脈相連,是嫡親的外甥,尚且能被‘弄丟’。
我這個……與他們非親非故的外姓女,他們……真能當我的靠山?”
“胡言亂語!”
陳勇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厲聲打斷她,“此事我已調查清楚,與你大舅無關!
是鋪子裡一個黑了心肝的下人,貪墨了店裡的銀錢被你大舅責罰了,這才懷恨在心,蓄意報複!”
“這是什麼邏輯?”
陳瑤的聲音尖銳起來,“那下人既是報複胡強,為何不去找胡錦舟、胡錦海報複?偏偏……就挑中了阿偉這個外甥下手?”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父親,您是真糊塗,還是……在裝糊塗?事到如今,您還要替他們開脫?”
陳勇被女兒一連串的逼問噎得氣息一窒。
他煩躁地揮了下手,強辯道:“那是因為阿偉當日落了單!才被那歹人鑽了空子!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休要再提!”
“到此為止?”
這句話在舌尖轉了幾轉,陳瑤眼中泛起一層薄薄的水光,一字一頓地問道:
“父親,您有沒有想過……倘若那日,我沒有認出阿偉,他會怎麼樣?”
暮色四合,廊下的陰影濃重得如同化不開的墨。
陳勇張了張嘴,喉結滾動,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女兒的目光太清亮,太銳利,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剝開了他刻意維持的體麵,刺向他內心深處那個他不敢深究的角落。
可是如今他和胡家已經綁死在一起,剝離不掉,隻能繼續和稀泥。
他狼狽地移開視線,不敢再看女兒那雙酷似亡妻的眼睛。
強硬道:“橫豎阿偉現在很好,還考中了秀才,我已經與林和書院的學正打過招呼了,隻待過段時日,阿偉就能入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