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斜斜地映進來,將整個空間泡進一片橘子海。
風吹日曬,那兩支繡球花有點蔫了,花頭軟趴趴地垂下去,卻被少女牢牢地摟在懷裡,像是什麼無價的寶貝。
她小動物似地越湊越近,直到整個人站定在他身前一步遠,才不動了,抬眸看著他的臉。
那雙眼睛乾淨又欣喜。
許霽青心中萬千滋味難言,狼狽地移開了視線。
找他做什麼。
舞台上的那個擁抱,那束繁盛燦爛的花,小屏幕上蘇小娟和梁卓謙父親的T恤,甚至剛剛在停車場,勞斯萊斯和賓利車相繼離開的汽油味,都還縈繞在心頭。
像是織成了一條晦澀不甘的繩索,將他勒得連呼吸都困難。
她對梁卓謙笑的時候,他痛得心如刀割。
等人家來找他了,他又巴不得她能回去,門當戶對錦繡綾羅,好好當她的金枝玉葉。
可到底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是他自私,是他舍不得。
蘇夏察覺到他情緒有點不對,小心翼翼地問,“比賽還順利嗎?”
“嗯。”他的聲音很淡,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
蘇夏抿了抿唇。
她心裡咯噔一下,笨拙地安慰,“是不是今年出題比較難?要是你都覺得難,彆人肯定都沒法做了,隻是他們沒跟你說。”
“反正是看排名不是看分數,不要看輕自己,你這麼厲害,肯定沒問題啊……”
拉過手之後,她看著許霽青垂在身側的漂亮手指,就有點按捺不住的心癢。
以前的安慰隻是動動嘴皮子。
現在的蘇夏得寸進尺,想去拽人家袖子,哄小孩似地晃一晃。
可手指尖還沒碰上去,就聽見遠處傳來看樓保安的嗬斥聲,“那邊的男生女生!哪個班的,不好好上課,在這裡摟摟抱抱早戀!”
“過來記個名!”
眼看著中年男人拎著喇叭往這跑,蘇夏一驚,轉身拉他,“快走!”
女生今天穿了雙平底芭蕾鞋。
小羊皮底輕軟,落地無聲,抱著花拎著裙擺跑起來,像跌進兔子洞的愛麗絲。
初秋傍晚,明滅的光影跳躍在她臉上。
她拽著他猛地鑽進了安全通道,又從另一頭出來。
這點距離不至於讓他喘氣。
但攥著他手腕的那隻小手溫熱,掌心裡有微濕的汗,許霽青的心跳得很快,又有些自暴自棄的頹然。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在想。
就這麼掉進兔子洞也不錯。
沒有什麼梁卓謙,沒有過去、現在和明天。
就隻有他們兩個。
當了那麼久的體委,蘇夏對體育館的地形很熟悉,七拐八繞帶著他躲進了器材室。
鐵門吱呀一聲合上,隔絕了外麵的光線和聲音。
這裡很暗,唯有高處一扇窄窄的窗透進一點夕陽,球類的皮革味微微帶點潮氣,灰塵在光束裡緩緩浮動。
“你彆擔心,待一會我們就出去,這個點沒人會過來的。”
蘇夏小聲說著,鬆開了他的手腕。
器材室裡安靜得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陰影籠罩下來,讓整個空間顯得更加逼仄。
許霽青一直都沒說話。
蘇夏抿抿唇,偷瞄一眼他的神色,下意識地覺得,是自己剛剛那番話說錯了。
“我沒有彆的意思,是真的覺得你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