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叔那雙渾濁的老眼,在跳動的煤油燈火光中,亮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光。
那是一種沉寂了太久的灰燼,被重新吹出了火星。
陳山看著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澳門這條線,可以走。”
他的目光轉向旁邊那個已經按捺不住興奮,渾身肌肉都繃緊了的癲狗。
“鬼叔,癲狗,你們兩個親自去一趟。”
“在澳門,再換點東西回來。”
癲狗的呼吸猛地一滯,眼中爆發出野獸般的光芒。
“堂主,是換……”
陳山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一敲,吐出兩個字。
“槍火。”
……
與此同時。
九龍城寨深處,一棟三層高的青磚小樓,與周圍的破敗相比,如同鶴立雞群。
這裡是福義興的堂口。
一個穿著真絲唐裝,身材壯碩的中年男人,正斜靠在酸枝木的太師椅上,手裡盤著兩顆光滑的玉膽。
他就是福義興的老大,九龍城寨的地下皇帝,黑柴。
他麵前,一個心腹手下正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彙報著城寨裡最新的動向。
“……和義堂那邊,最近有點邪門。”
“聽說那個草包阿山,前幾天快死了,醒過來就像變了個人。”
黑柴盤著玉膽的手,沒有絲毫停頓,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輕蔑的笑。
“一條快死的狗,還能翻天不成?”
在他眼裡,和義堂不過是案板上的一塊肥肉,他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
那個叫阿山的廢物,他甚至懶得去記對方的全名。
“柴哥,他們……他們好像還清了外麵所有的賬,今天還把我們那份的錢備好了。”
“哦?”
黑柴的動作終於停頓了一下,睜開了那雙總是半眯著的眼睛,透出一絲陰冷的精光。
“他們哪來的錢?城寨裡可沒聽說誰發了橫財。”
“小的聽說……他們好像是在倒騰西藥。不過外麵有風聲,說他們是借著西藥的名頭,在搞白麵生意。”
“白麵?”
黑柴笑了,笑聲低沉,像夜梟。
“借他十個膽子,他敢碰我的生意?”
他將手裡的玉膽重重拍在桌上,那沉悶的響聲讓手下渾身一顫。
“阿山這個廢物,肯定是背後有人了。”
他沉吟片刻,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始終一言不發的師爺。
那是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穿著長衫,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
“師爺,你去一趟。”
“替我,去‘慰問慰問’那個大病初愈的阿山堂主。”
“是,柴哥。”
師爺推了推眼鏡,鏡片後閃過一抹陰冷的寒光。
半個小時後。
和義堂那破敗得仿佛隨時會塌掉的堂口前,幾雙擦得鋥亮的皮鞋,毫不客氣地踩在了泥濘的地麵上。
師爺帶著幾個精壯的打手,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仿佛不是來訪客,而是來收屍。
屋內的和義堂兄弟們,看到來人,個個臉色大變,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邊的武器。
癲狗更是往前一步,胸膛的肌肉鼓起,死死盯著師爺,眼神凶狠得要吃人。
師爺卻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目光直接落在了傷勢未愈,靠坐在椅子上的王虎身上。
他搖著手裡的折扇,陰陽怪氣地開口。
“哎呦,這不是阿虎哥嘛,怎麼傷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