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琳看著對麵的李國棟,他眼中有明顯的血絲,神情疲憊,眉頭緊鎖。
“李先生,你看起來……心事很重。”
伊芙琳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
李國棟歎了口氣,拿起茶杯,卻沒有喝,隻是用手指摩挲著杯壁。
“伊芙琳小姐,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自己堅持的是對是錯。”
他“苦笑”了一下。
“我們廠裡,最近在攻克一個技術難關。陳老板……他對這個項目期望太高了。”
“是關於新藥的研發嗎?”
伊芙琳不動聲色地追問。
“新藥?”
李國棟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表情,像是想說什麼,又強行忍住。
“比那個……複雜得多。”
他壓低了聲音,湊近了一些。
“你知道鎢合金嗎?我們需要用它來做一個屏蔽罩,但那幾台德國車床的鑽頭,損耗率太高了,根本達不到要求的加工光潔度。”
“鎢合金?”
伊芙琳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這個詞,她昨晚在情報部門提供的軍工材料詞典裡,剛剛看到過。
它通常,與放射性物質聯係在一起。
接下來的幾天,李國棟的“表演”堪稱完美。
他時而因為一個“技術瓶頸”而暴躁,在伊芙琳麵前抱怨供電不穩,影響了“高頻電磁線圈”的測試。
時而又因為一點“進展”而欣喜,透露出他們正在嘗試用新的“冷卻液”來解決散熱問題。
每一個專業術語,都像一顆精準投下的石子,在伊芙琳的心湖裡,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美國領事館,地下安全屋。
詹姆斯·安德森看著伊芙琳遞交上來的最新報告,手指在冰冷的金屬桌麵上,輕輕敲擊著。
“鎢合金屏蔽罩?”
“高頻電磁線圈?”
這些詞組合在一起,指向一個讓他呼吸都有些急促的可能。
“他們不是在走私那麼簡單。”
伊芙琳的聲音,充滿了肯定。
“李國棟的精神壓力很大,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我判斷,他們正在秘密研發某種小型化的……攻擊性武器。”
安德森站了起來。
他之前所有的羞辱與憤怒,在這一刻,都轉化成了一種獵人發現巨獸蹤跡的狂熱。
這完美地解釋了陳山為什麼要不惜代價搞到那批精密車床。
也解釋了他背後那個紅色組織,為什麼會給予他如此大的支持。
“他們想把香港,變成一個軍火庫!”
安德森的眼中,燃起了火焰。
“通知斯科特!”
他對下屬命令道。
“我要港英政府立刻批準,對九龍城寨進行空中偵察!我要知道,他們哪個屋頂上,藏著不該有的天線!”
一場更大的風暴,開始向城寨的上空聚集。
而此時,一艘不起眼的貨輪,已經悄然駛離了維多利亞港。
船長,正是霍東升。
它的目的地,不是任何一個被嚴密監控的港口。
而是遙遠的,位於東南亞某處公海的秘密坐標。
那裡,有另一艘貨輪,正載著一批真正的,從歐洲采購來的稀有金屬與精密儀器,等待著交接。
安德森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個虛構的“新式武器”牢牢吸引。
他像一頭被紅布激怒的公牛,死死盯著九龍城寨,卻沒發現,真正的獵物,已經從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斯科特警司的辦公室裡,電話被他狠狠摔在托架上。
“空中偵察?他以為這是在打仗嗎?”
他對麵的下屬,噤若寒蟬。
對城寨的嚴密監控,已經讓他手下的警員疲於奔命,卻連一根可疑的槍管都沒找到。
現在,那個美國瘋子,居然還想派飛機過去。
就在伊芙琳認為,自己已經完全掌控了李國棟的心理,即將撬開他所有秘密的時候。
這天深夜,她以送夜宵為名,再次進入了遠東實業的實驗室。
李國棟正在埋頭計算著什麼,顯得十分專注。
伊芙琳將食盒放在桌上,目光不經意地一掃。
她看到,在一疊淩亂的草稿紙下麵,壓著一份文件。
那份文件被遮住了大半,隻露出一個頁腳。
借著昏暗的燈光,伊芙琳看到,在頁腳的位置,用鋼筆寫著兩個清晰的中文。
旁邊,還有一個英文標注。
代號:夜鶯(Nige)。
伊芙琳的瞳孔,瞬間收縮。
這不是李國棟之前提到的任何一個項目代號。
這是一個全新的,她從未聽說過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