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裡,剛才還喧囂熱烈的空氣,仿佛被錢振聲三人帶來的無形氣場抽乾了。
在座的每一個堂口大佬,都感覺自己的後頸窩在發涼。
他們都是在刀尖上討生活的人,見過的狠人不少,自己手上也沾過血。
可眼前這三個人,尤其是為首的錢振聲,身上那股氣息完全不同。
那不是街頭鬥毆的凶悍,也不是賭場火並的狠戾。
那是一種從屍山血海裡走出來,又被鋼鐵紀律熔煉過的,極致的冷靜與漠然。
崩嘴華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他那隻握著酒杯的手,肌肉繃得像石頭。
花柳培扶著金絲眼鏡的動作,也停頓了半秒,鏡片後的眼神,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們終於理解了。
陳山要做的,根本不是找幾個退役的咕喱兵,教教拳腳,看看場子那麼簡單。
他是在用訓練真正士兵的方式,去打造一支屬於他們自己的武裝力量。
“錢先生和他的幾位兄弟,以後就是我們黑水公司的骨架。”
陳山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的語調不急不緩,卻讓所有人的心跳都跟著他的節奏。
“訓練場地,我已經在新界找好了,是華哥名下的一處廢棄采石場,足夠隱蔽,也足夠大。”
“第一批學員,我希望在一個星期內到位。”
“人數不用多,一百人就夠了。但必須是精英。”
他的目光轉向白頭福。
“福哥,這件事,就要辛苦你了。”
“從我們‘和’字頭所有堂口裡,挑選一百個最機靈,最能打,最靠得住的後生仔出來。”
白頭福連忙點頭。
“四哥放心,我一定把人給你挑好!”
陳山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全場,然後話鋒一轉。
“不過,黑水公司的成立,隻是第一步。”
眾人心中一凜。
還有後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陳山,就像在看一個永遠也猜不透的魔術師。
“我們有了自己的武裝,可以保護我們的生意,保護我們的人。但是,這還不夠。”
陳山端起麵前的茶杯,用杯蓋輕輕撇去浮沫。
“這次鯉魚門的事,大家也都看到了。”
“格裡芬一個命令,就能調動半個水警總區,把我們像狗一樣圍起來。”
“就算我們這次讓他栽了跟頭,讓他成了全香港的笑話。可他還是警司,他手裡還有權。”
“隻要我們還在香港一天,就免不了要跟這些條子打交道。”
“與其每次都等他們找上門來,我們再想辦法化解,不如……”
陳山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響。
那聲音不大,卻像一記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不如我們自己,也送一批人進去。”
“送……送人進去?”
崩嘴華第一個沒忍住,失聲問道。
“去哪兒?”
陳山抬起眼,靜靜地看著他。
“警隊。”
“四哥……你沒開玩笑吧?”
白頭福的聲音都在發顫。
“讓我們的兄弟去當差佬?這不是讓他們去送死嗎?”
“是啊!”
立刻有其他堂主附和。
“那幫差佬,最恨我們這些混社團的,我們的人進去了,還能有好果子吃?”
“再說,誰願意去啊?放著威風的大佬不做,跑去穿那身皮,被人呼來喝去?”
一時間,宴會廳裡議論紛紛,所有人都覺得這個計劃荒謬至極,根本不可能實現。
陳山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
錢振聲和他身後的兩個兄弟,也像三尊雕塑,一動不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等所有人的聲音都漸漸平息下來,陳山才再次開口。
“我說的,不是讓現在堂口裡的兄弟去。”
“我要的,是一批全新的,乾淨的人。”
他看向白頭福。
“福哥,你和華哥,要在‘和’字頭所有兄弟的家裡,去找一批人。”
“找那些,十六七歲,還在讀書,或者剛剛讀完書,無所事事的後生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