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界,“和聯勝”堂口。
崩嘴華,正焦躁地,在堂口裡,來回踱步。
他剛剛接到消息,喪彪,那個不聽話的王八蛋,竟然,私自帶人,跑出去了!
而且,還是去了,荃灣!
“媽的!”
他氣得,一腳,踹翻了一張椅子。
“這個不知死活的撲街!”
“老子的話,他當放屁嗎!”
他身邊的幾個心腹,都低著頭,不敢說話。
他們知道,崩嘴華,這次,是真的,動了肝火。
就在這時。
堂口的電話,急促地,響了起來。
一個手下,小心翼翼地,接起電話。
隻聽了兩句,臉色,就瞬間,變得,無比精彩。
有震驚,有興奮,還有一絲,後怕。
“大……大佬!”
他放下電話,聲音,都有些發飄。
“喪……喪彪哥他……”
“他怎麼了?是不是,被人砍死了?”
崩嘴華,惡狠狠地問道。
“不……不是!”
那個手下,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喪彪哥他……他把大嫂,給救了!”
“什麼?!”
崩嘴華,整個人,都愣住了。
“大嫂?哪個大嫂?”
“就……就是,蘇……蘇小姐啊!”
手下,語無倫次地,將剛剛聽到的消息,複述了一遍。
當崩嘴華,聽到,蘇晚晴,一個人,衝到醫療所,被幾十個十四K的暴徒,圍住的時候。
他的後背,瞬間,就被冷汗,給浸濕了。
他不敢想象。
如果,喪彪,沒有及時趕到。
如果,蘇晚晴,真的,出了什麼事。
那後果……
“好……好樣的!”
崩嘴華,一屁股,坐回了太師椅上。
他那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自豪和慶幸。
“喪彪這個撲街,總算是,乾了件,人事!”
他喃喃自語道。
“傳我的命令!”
他猛地,站了起來,對著手下,大聲吼道。
“讓所有在家的兄弟,都抄上家夥!”
“去荃灣!”
“把醫療所,給老子,圍起來!”
“一隻蒼蠅,都不能,飛進去!”
......
……
九龍,大埔道與青山道交彙處。
這裡,是騷亂的,另一個,中心。
嘉頓廠房,已經被暴徒,衝擊了數次。
周圍的街道,一片狼藉。
到處都是,被焚燒的汽車殘骸,和破碎的玻璃。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燒焦的味道。
就在這時。
一輛黑色的,平治轎車,從彌敦道方向,飛速駛來。
車上,掛著,領事館的牌照。
開車的是一個,金發碧眼的,中年男人。
他的臉上,帶著,一絲,歐洲人特有的,傲慢和從容。
他叫,恩斯特。
是瑞士,駐香港領事館的,副領事。
他的身邊,坐著他,同樣雍容華貴的,妻子。
他們剛剛,參加完一個,在半島酒店,舉辦的晚宴。
正準備,返回,位於新界的,官邸。
他們,並沒有,把這場,發生在九龍的騷亂,太當回事。
在他們看來。
這不過是,一群,未開化的,中國人,在進行,一場,毫無意義的,內鬥。
隻要,亮出他們,尊貴的,外交官身份。
那些,愚昧的暴徒,自然會,像摩西麵前的紅海一樣,為他們,讓開一條路。
然而,他們,錯了。
大錯特錯。
當他們的車,駛入,這個,已經被暴徒,完全控製的路口時。
他們,並沒有看到,想象中,那恭敬退讓的場麵。
他們看到的,是,一雙雙,因為仇恨和瘋狂,而變得,通紅的眼睛。
“鬼佬!”
“是鬼佬的車!”
不知道是誰,大聲喊了一句。
瞬間,上百名暴徒,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瘋狂地,圍了上來。
他們,用石頭,用鐵管,瘋狂地,砸著這輛,昂貴的,平治轎車。
車窗玻璃,瞬間,就被砸得粉碎。
“你們乾什麼!”
恩斯特,被這突如其來的,瘋狂景象,給嚇壞了。
他搖下車窗,用英語,大聲地,嗬斥道。
“我是瑞士領事館的副領事!你們這是,在挑起,外交爭端!”
“我命令你們,立刻,給我讓開!”
然而,他的話,非但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反而,激起了,暴徒們,更大的,憤怒。
“領事了不起啊!”
“鬼佬,都該死!”
一個暴徒,將一根,燃燒著的木棍,從破碎的車窗,扔了進去。
車廂裡,瞬間,就燃起了大火。
恩斯特的妻子,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啊!”
恩斯特,也徹底,慌了神。
他猛地,一腳油門,想要,衝出重圍。
但是,已經晚了。
轎車,被幾十個暴徒,用身體,死死地,堵住。
然後,他們,合力,將這輛,正在燃燒的汽車,給掀翻了過去。
“轟!”
一聲巨響。
汽車的油箱,發生了,劇烈的爆炸。
一團巨大的火球,衝天而起。
將,這對,來自瑞士的,尊貴的,外交官夫婦。
連同他們,那可笑的,優越感。
一起,吞噬在了,無情的,烈火之中。
整個香港,在這一刻,被徹底,拖入了,失控的深淵。
大火,在維多利亞港的夜色中,熊熊燃燒。
那輛被掀翻的平治轎車,像一個巨大的火炬,照亮了周圍,一張張,因為興奮和瘋狂,而極度扭曲的臉。
暴徒們,在歡呼,在跳躍。
他們,為自己,親手製造的,這場“勝利”,而感到,無比的自豪。
他們,並不知道。
自己,剛剛,點燃的,不僅僅是一輛汽車。
更是一根,足以,引爆整個香港政治炸藥桶的,導火索。
……
港督府。
燈火通明,戒備森嚴。
港督葛量洪,這位大英帝國,派駐香港的,最高統治者,此刻,正一臉鐵青地,聽著警務處長麥士維的彙報。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著,那張名貴的,桃花心木辦公桌。
每一次敲擊,都像一記重錘,砸在,麥士維的心上。
“處長先生。”
葛量洪,終於,開口了。
他的聲音,冰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流。
“你能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為什麼,一場,小小的,徙置區糾紛,會在短短幾個小時之內,演變成,一場,席卷整個九龍的,大規模暴亂?”
“為什麼,我的警察,我的防暴隊,會像一群,無頭蒼蠅一樣,被暴徒,牽著鼻子走?”
“還有!”
他的聲音,猛地,提高了幾分。
“為什麼,瑞士領事館的副領事,會死在,我們大英帝國,管轄的土地上!”
“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醜聞!天大的醜聞!”
“這意味著,日內瓦會向倫敦,提出最嚴厲的抗議!”
“而我,和你,都會成為,整個大英帝國的,笑柄!”
麥士維,低著頭,額頭上,全是冷汗。
他,不敢,去看,港督那雙,仿佛要噴出火來的眼睛。
“總督閣下,我……”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能說什麼?
說暴徒太狡猾?
說警力不夠用?
說他,已經,儘力了?
不,這些,都隻是,無力的借口。
失敗,就是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