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院裡,血腥味和檀香味,詭異地混合在一起。
大飛的屍體,還溫熱地,躺在不遠處的血泊裡。雷洛悠閒地剔著牙,仿佛剛才隻是,隨手拍死了一隻蒼蠅。
台上,陳山站在香爐前,麵無表情。
台下,上百名和字頭的堂主、話事人,還保持著,躬身行禮的姿勢。冷汗,順著他們的額角,滑落,滴在積滿灰塵的地板上,洇開一個個,小小的,深色圓點。
沒有人敢抬頭。
也沒有人敢動。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凝固了。
“都抬起頭來。”
陳山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眾人如蒙大赦,卻又戰戰兢兢地,緩緩直起了腰。他們的目光,根本不敢,與台上的陳山,對視。隻是,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從今天起,我,陳山,就是天寶山的山主。”
“我說了,才算。”
陳山走到戲台邊緣,目光,緩緩掃過台下,那一張張,寫滿了恐懼和敬畏的臉。
“以前,你們的規矩,是搶地盤,收保護費,為了一個舞女,一個檔口,就能帶著幾十號兄弟,從街頭,砍到巷尾。”
“蠢。”
“蠢得,像茅坑裡的石頭。”
他的聲音像一記記耳光,抽在,在場所有人的臉上。
不少人,臉上火辣辣的,心裡,卻連半點,不忿的情緒,都不敢有。
“山……山主說的是……”
一個離得近的堂主,結結巴巴地,想要附和。
“我說話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插嘴。”
陳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個堂主,瞬間,麵如死灰,恨不得,當場,咬掉自己的舌頭。
整個戲院,再次,鴉雀無聲。
“文輝。”陳山喊道。
“在!”
梁文輝立刻,從後台,搬出了一塊,巨大的黑板。黑板上,已經用粉筆,畫出了一副,簡陋的,香港地圖。
雖然簡陋,但中環、灣仔、銅鑼灣、油尖旺……每一個重要的地名,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塊黑板,吸引了過去。
陳山拿起一根粉筆,在地圖上,輕輕敲了敲。
“香港,就這麼大點地方。”
“但錢,是賺不完的。”
“以前,你們隻知道,低頭看腳下那三畝地。從今天起,我教你們,抬頭看天。”
他的粉筆,在地圖上,劃出了一個圈。
中環、上環。
“這裡,是銀行,是洋行,是金鋪。是鬼佬,玩錢的地方。”
“這裡,不準動刀,不準見血。誰要是,敢在這裡,收保護費,搞黃色賭場。”
陳山頓了頓,眼神,變得,冰冷。
“洛哥。”
“在。”雷洛吐掉牙簽,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麻煩你,把他,連同他全家,都沉到維多利亞港裡去,喂魚。”
“小事一樁。”雷洛笑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台下,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他們聽明白了。
這是,立規矩。
用人命,立的,新規矩。
“那……那我們,在這裡,做什麼?”一個膽子稍大的堂主,忍不住,小聲問道。
“問得好。”陳山讚許地點了點頭.
“梁文輝。”
“在,山哥。”
“遠東實業集團,會成立一個‘遠東金融’。你,來負責。”
“我要你,用最短的時間,把我們的錢,洗乾淨。然後,學鬼佬那樣,玩股票,玩地皮,玩所有,能用錢生錢的,生意。”
“我要讓彙豐和渣打的那些大班,提起我們‘遠東’的名字,就得,客客氣氣地,站起來說話。”
梁文輝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
他的臉上,因為興奮,而泛起了一層,病態的潮紅。
他知道,陳山,給了他一個,可以撬動,整個香港經濟的,支點。
陳山的粉筆,又在地圖上,劃了第二個圈。
灣仔。
“這裡,是水兵碼頭,是紅燈區,是銷金窟。是,我們和字頭,最快的,提款機。”
“這裡的黃、賭,我不禁。”
“但是,要有規矩。”
他的目光,落在了,崩嘴華的身上。
“崩嘴華。”
“在!山主!”崩嘴華猛地,挺直了腰杆。
“灣仔,交給你。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一個月內,我要看到,一個,統一的灣仔。”
“所有的舞廳,賭場,妓寨,都要,掛上我們‘和’字的招牌。收入,五五分賬。你五,天寶山五。”
“做得到嗎?”
崩嘴華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統一灣仔!
這是他,做夢,都想乾的事!
“山主放心!”他拍著胸脯,聲如洪鐘,“一個月!我要是,拿不下灣仔!我把腦袋,擰下來,給您當夜壺!”
台下,一片嘩然。
所有人都知道,灣仔,是塊肥肉,但也是塊,最難啃的骨頭。